顧箐捏起碗裏的一塊窩窩頭放嘴裏,口腔刺撓的粗糙感以及舌尖沒嚐出半點食物香味的東西,讓她的心一墜到底。

    粥是餿的。

    窩窩頭應該也是餿的饅頭或者剩的米飯摻雜着米糠胡亂和在一起捏成的。

    她想吐出來,可看到他每次視線掃過碗裏,都偷偷抿着小嘴脣吞嚥着口水,在知道自己不能喫後又眼瞼微垂,強迫自己低着頭不再去看碗裏的一系列小表情後,她就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不敢再咀嚼,顧箐像吞難以下嚥的膠囊一樣,仰着脖子就着口水囫圇個兒乾嚥了下去。

    “小五,我……不餓,你吃了吧!”

    小傢伙眼睛亮了亮,端過碗三兩下扒拉完,用手背抹了吧嘴巴,提醒她,“我喫完了,你現在能捏雞給我看。嗎”

    “好。”

    顧箐走出房門找了個背風又能遮擋別人視線的地方,蹲下身子捏着雪團,看着他學着她的樣子蹲在她身側滿眼新奇,天真可愛的樣子,心裏沉沉的。

    ……

    女帝寢宮

    芙蓉在龍牀帳前輕輕喚着,“陛下,寅時了。”

    帳子裏沒有動靜。

    按照以往的習慣,過了兩個時辰後,她再次前來喚道,“陛下,再過一個時辰便卯時了。”

    帳子裏安安靜靜。

    她一臉習以如常,上前將帳子撩開,再次喚道,“……陛下,陛下。”

    這次女帝眼瞼微微顫動,掀開了眼皮。

    回來了?

    顧箐怔愣地看着熟悉的龍牀帳頂,熟悉的侍女芙蓉,手心裏緊緊握着楚博衍的不小心掉落在她這兒的玉佩,才逐漸從夢境裏回過神來。

    她一邊順從地讓芙蓉給她穿衣服伺候洗漱,一邊問初九,“昨夜是什麼情況?我怎麼突然夢見了楚博衍小時候呢?”

    而且說是夢也太真實了。真實到她現在心裏還悶悶地不舒服。

    初九:“剛剛衍生的新劇情顯示,一號母親留給他的玉佩真實作用是宮裏女子用來爭寵用的。”

    “啥意思?”顧箐戴好冠冕,眼睛前面珠簾晃動,她看着眼暈,努力穩着自己的腦袋,“玉佩有貓膩?”

    “玉佩戴得越久,沾染主人的氣息越足,之後將玉佩送給指定目標的人佩戴。只要這個人入夜時能將玉佩放於身側,他便會無知無覺夜夜入玉佩主人的夢。”

    初九毫無感情念着描述,“玉佩的主人再輔以專門研製的催情藥物,可跟目標人物自己的夢裏行魚水之歡。長此以往,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讓目標人物念念不忘,從而達到爭寵的目的。”

    “但,玉佩的氣息消散後,就會失去這個功能。”

    “所以,在皓日國這個玉佩的第一任主人經過嘗試過後,發現這東西是個沒用的雞肋就扔進了池塘裏。”

    “無意中被一號的孃親看見偷偷給撿了回來,發現玉質不錯,想着日後一號病了或許能換副湯藥,遂一直貼身收着。”

    “一號的孃親在臨死之際,覺得四歲的孩子若是身上帶着玉石又是來路不正的,收不好恐會招來禍患。所以讓他包好藏在整個房間唯一能藏東西的地方——屋門的門檻縫隙裏。並要求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使用。”

    顧箐:“……”所以,她倒黴催地成了這個爭寵玉佩的第一個有效使用者。

    但該說不說,在現在她跟楚博衍完全見不了面的情況下,這個“爭寵玉佩”或許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顧箐完全接受並且有點期待。

    另一邊的楚博衍則擰着眉心面無表情抹了把眼角滲出的淚。

    他又夢到了小時候。

    可這次與以往都不同。

    記憶裏那座灰暗無光,壓抑沉重哪怕在夢裏也從未讓他舒舒服服透過一口氣的皓日皇宮,這次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鮮活的影子。

    讓他遺憾的是,夢境結束後那個影子的臉,便怎麼也記不起來。

    好在,她的聲音,她的語氣,她踩在雪地上的白嫩腳丫,她用雪捏的一個個小動物他都記得。

    她小小的手捧着好不容易做好的雪團,“小五,看,這就是雞,雞長大了可以下蛋,雞蛋也很好喫,我下次偷偷拿給你嚐嚐。這次你可不能將我好不容易端來的食物浪費了。”

    他的聲音乖巧稚嫩,“不會浪費,小老鼠會喫掉的。孃親說,如果有人給我好喫的東西要先給小老鼠喫。”

    “……”她聽後沉默良久,笑着哄他,“你孃親說得對。天晴的夜晚要記得來院子裏看星星噢,你孃親看到你將自己照顧的這麼好一定很開心。”

    他從她手上接過雪團,往天上看了看後重重點頭,“姐姐,我一定會記住的。”

    “哇,小五怎麼這麼乖?小五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乖最聰明的小孩子。”

    她用冰涼涼的小手刮他的鼻子,“爲獎勵你,我給你做個十二生肖,我想想看啊,我們小五屬相是什麼來着……我屬虎,那小五就鼠兔,我給小五先捏個兔子叭。”

    說着她蹲在地上埋頭手裏捏着雪團嘟嘟囔囔,“怪不得我家小五這麼萌呢,原來是屬小白兔的,小白兔性格太溫順了,我家小五會被欺負的,我再捏一個威風凜凜的大老虎保護他。”

    “大老虎……”楚博衍雙眼無神,喃喃自語,“好可惜……”

    她驟然消失,夢境隨着他一聲聲焦急尋覓的“姐姐”也戛然而止。

    而夢境外的他,承接了夢裏自己的委屈和無助,竟也不知何時已淌了淚,傷了心。

    原來,他是屬兔的嗎?

    楚博衍仔細回想自己從未放在心上過的生辰,發現確實如此。

    夢境,原來能如此真實!他在心底感嘆。

    夢裏,她叫他:我們小五。

    我們……

    我……們……

    孃親也如這般叫過他嗎?

    他不記得了。

    他又想,因何緣由才做如此美夢呢?

    ——好想再做一次。

    ——好想看看她捏的大老虎是不是夠威風凜凜,好想再聽一次她說:我們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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