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只是一瞬，她便低頭繼續批閱摺子，而他則在心底自嘲自己一定是瘋了纔會認爲堂堂一國之君，會露出小女子的神態。
深夜悄然而至。
顧箐轉動着自己僵硬的脖子，擡頭一看，發現對面的少年早已不在。
她頭重腳輕也懶得叫人進來伺候，走到牀邊，發現牀上的少年面朝裏側睡在龍牀的最裏面，一看就是給她留了位置。
如果是小五，她早跳牀上窩他懷裏了。
但現在是態度冷淡，對她不加辭色的楚博衍。
顧箐出去找芙蓉給她拿了條毯子便睡在了偏殿。
芙蓉看得心疼。
陛下自小哪受過這份罪？
她脾氣暴，一言不合便開罵，管你是前朝重臣還是後宮妃嬪，就是太上皇面前，她氣性上來都敢頂嘴。
可以這麼說，整個攬月，陛下也就在攝政王跟前乖一些。
現在這皓日國質子當了陛下夫郎可倒好。陛下竟然對他溫聲軟語，連句重都捨不得說。
現在竟是連陛下寢宮都得讓給他住。
這不是反了天了嗎？
陛下這哪是立了個夫郎，這明明看着像是立了個祖宗啊。
但她也只敢在心裏想想，陛下的脾氣看着是變好了不少，但其實也更難捉摸了，眼瞧着陛下還挺自得其樂的，她又不是嫌命長了，多那個招人嫌棄的嘴？
……
顧箐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八爪魚纏住，耳邊也有一道低沉暗啞的聲音總是如影隨形。
似乎在喊她，“姐姐……”
難道又入夢了？
她睡眼惺忪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模糊中看到楚博衍嘟嘟囔囔使勁往她懷裏鑽。
顧箐困得睜不開眼睛，伸開手將他攬進懷裏，輕聲哄他，“小五……乖一點，我好想睡覺。”
“姐姐……”
懷裏的人似乎又叫了一聲，後來說了什麼，顧箐已經沉沉睡了過去，完全沒聽清。
次日，顧箐起的時候特意去正殿看了眼楚博衍，發現他還是昨晚入睡時的樣子。以爲他還在睡，便輕聲交代芙蓉動作輕些，別吵醒他。
芙蓉心裏吐槽面上恭敬點頭。
早朝後，顧箐跟楚博衍一起喫早膳，他一如既往機械地喫着自己碗裏的。
顧箐沒話找話，“昨夜睡得可好？”
楚博衍可有可無點頭，“嗯。”
“早膳多喫點。”她又給他盛了碗粥。
他微微一愣，接着面無表情安安靜靜繼續往嘴裏塞。
突然，顧箐想到昨夜迷迷糊糊間感覺自己的被子裏像是鑽過人，她試探道：“……小五這幾天出現過嗎？”
楚博衍短暫停頓將勺子放進碗裏擦了擦嘴，擡頭淡淡看向她，“出現過，就在昨晚。”
還真是？
顧箐納悶，“那他……”
“他趁我睡着出來找你，很快便回去了。”
事實是，他知道小五自昨天他踏入宮門開始便一直在伺機尋找機會意圖掌控這具身子。
他一直不敢休息，就是怕小五突然出現跟女帝你儂我儂，而將他徹底拉進泥沼斷了他的生路，讓他再也沒有希望逃生。
但攝政王的允諾，和女帝的玉佩給了他只要熬到太上皇離世，他便能出宮去自由生活的希望。
來攬月的路上曾經到過一處避世的村落，他嚮往那裏自由自在自給自足的生活。
當時匆匆歇息了一夜便離開了。之後他無數次想再去那裏看一眼。
可昨夜他終究還是沒抵住睏意，讓小五鑽了空子。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不可能永遠不睡覺。
楚博衍陷入了焦慮，顧箐也敏銳的察覺到他情緒因爲小五有了波動。
顧箐放下碗認認真真看着他道歉，“楚博衍，我仔細想了想，你的所有困擾似乎都是我造成的。”
“小五之所以出現是因爲我在夢裏給了他能量，你恐怕對小五的出現很是焦慮吧，畢竟，在你的計劃裏，沒有小五這個意外。”
楚博衍眼神微閃，藏在衣袖裏的手死死攥成了拳。
女帝竟然恐怖如斯。
就連攝政王都以爲自己是被她逼進宮的，女帝竟然早就看穿了他。
楚博衍心尖顫抖屏住呼吸繼續聽到她一字一句說，“楚博衍，你最不敢面對的，其實，是你自己。”
顧箐也是在今日在帝師課上被她教導時突然想通的。
她設身處地的想了他一系列的行爲。
楚博衍在皓日是多精明的一個人啊。真要跟人玩心眼子，只怕王叔都不是他的對手，更別提她這個腦子裏只想着擺爛的鹹魚了。。
他的專業便是收集情報，幾乎攝政王府所有的情報都是經過他的整理才往上彙報的。
所以，在知道自己夢裏的人是女帝且女帝對他覬覦已久，而他自己似乎也動了心的情況下，他會不知道自己遲早會進宮的命運？
這一點太容易預判了。
他甚至算定了王叔會逼他進宮。
因爲，他恐怕纔是第一個發現王叔對太上皇有情的人。
那他爲什麼要在王叔的逼迫下進宮。
只有一個理由，他需要王叔這個推手。
因爲他深知，只有在王叔的逼迫下進宮，日後女帝移情，他纔可能有一線生機。
他確實對女帝動了心，但動了心不代表他能爲了女帝放棄嚮往自由的希望。
他就是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算計下長大的。
他從來都不單純！
但事與願違。他算準了所有的事，唯獨沒算到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情感會導致小五出現，且很可能不受他控制。
也沒算到她竟然能爲了他廢除後宮，且一生只要他一人。
更沒算到，在女帝真摯坦誠的襯托下，他會顯得機關算盡，心思齷齪。
想通了這些顧箐一掃先前對他要克己守禮的決定，起身上前主動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博衍，如果可以，希望你把攬月皇宮當做自己最後的歸宿，不，正確的說，把我，顧箐，當做你最後的歸宿。”
說着她湊近他的耳邊低語淺儂，暗暗勾引，“我等着你對我敞開心扉的那一天哦～別讓我等太久，你知道的，我覬覦你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