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動的,只有我的那隻手。
我的左手在地上無力搖擺,像是在書寫最後的遺言。
但我心裏,卻沒有任何悔意。
再讓我選擇,我同樣要斬了那條龍!
忽地間,我的手有了知覺!
冷!
霎那間,我的眼睛恢復一絲的清明!
渙散的眼瞳中,一瓣淡黃潔白的臘梅花伴着鵝毛大雪飄落在我手中。
好冷!
只是這冷!
卻是我留在這世界上唯一的知覺!
只是這霎那的清明,卻是我留在這世界上最後的一眼!
彈指間,那冷就伴着那瓣淡黃潔白的臘梅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中!
我僵直在半空的手頹然垂落!
終於,解脫了!
腦海中,我發出留在這萬惡人世間的最後嘆息,覆蓋着悲涼的雪的雙眸慢慢合攏。
突地下!
我的手就跟被靜電狠狠打了一下,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忒!
探在雪地中的手心指縫間傳來一縷來自萬里深淵極度的深寒。
不過須臾間,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詭異力道就從指縫間躥到胳膊,再躥入我被封凍的識海。
早已下達停機命令全員待死的大腦在切斷和我心臟最後那一毫間,暮地被注入一股莫名的動力,強行開機重啓。
暮地間,我的手指一下子捏緊那冰涼的物體!
不過彈指間,我的身體就抖了一下。
憑着本能的反應,我的手指觸碰到那悽神寒骨殺髓的物件!
玉石!
有繩!
受到那股莫名的力道,我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和那塊玉石的接觸面積加大。
瞬息間,一股微弱如蒼蠅扇翅的力量躥進我的手背。
這股力量就像是一根筷子粗的吸管在吹着巨大的鋼爐。
非常之弱,但卻,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雖然我的心臟根本感受不到這股怪異的力量,但我的手指卻有了動靜!
一下子的,我的手指就彈了起來!
那塊玉石…
滑落進我的掌心!
被我緊緊抓住!
呼!!!
像是三月江南吹來最溫暖的那春天的第一道風,冰封萬里的識海在瞬間消融。
風吹雪化,春回大地,江河解凍,萬物復甦。
那股吸管般的暖風陡然變成沙姆巴拉最大的通風管道。
暖風陡然加大,加重,加粗!
炙熱滾燙的熱風化作激光沿着我的血脈我的經絡衝進我的神識,我的腦海,我的心臟,流遍我的全身。
一輪又一輪,一圈又一圈!
一瞬間,我的血管就熱了!
睜開眼的那一霎,只見着在我的手心中,赫然躺着一枚奇怪的東西!
“鬼……錢?”
“這裏……”
“有人……”
呼!
一陣暴風吹來。
那奇怪的鬼錢上凍僵的紅繩被吹起,化做一個剪頭直指前方。
我忍着錐心戮骨的萬箭鑽心的痛楚,緊握鬼錢像一隻被砍掉四肢的烏龜慢慢蠕動朝着紅繩指引的方向爬去。
慘白的月光下,風刀霜劍無情戳刺我的身體,我這隻剩半截身子的蚯蚓寸步難行,在厚厚的雪地中蹚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當我的手觸碰到一處地方,我艱難擡頭,露出一抹被冰雪封凍最醜的笑,手腳並用奮力上前,用盡全力一頭栽進去。
右手攥着左手手腕拼命掰折,歷經千難萬險從防水褲包裏摸出火機。
摁燃!
僵硬呆滯的目光藉着火光打量未知所在的四周,快速爬到正南景門位,
在景門位,有鍋竈。
竈前有柴!
乾柴!
拼盡全力爬到乾柴前,撿起幾塊松脂,極速引燃,扔進火坑,加柴!
等到火光在我眼前變成熊熊烈火,我即刻去拉羽絨服拉鍊。
拉鍊早已被凍硬,無法拽動。
我艱難彎腰去摸褲腿上的匕首,摸到的,同樣是早已凍成冰塊的長褲。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奮力擡頭,在竈臺右側的牆壁上看到了菜刀。
拖着早已失去知覺的大半截身體繞過竈臺,心裏瘋狂催促鼓勵自己。
菜刀距離地面不過一米三的距離,這個平時我觸手可及的位置,在這一刻卻如同萬仞絕壁的岡仁波齊。
當菜刀掉落在我身上的時候,苟延殘喘的我已經只剩下半口氣。
割開全是冰塊的羽絨服,再割開衝鋒衣,抖抖索索再切開保暖內衣和裏衣……
顫抖的雙手加牙齒一起使勁,扯開保命神器鋁箔保溫膜裹緊身體。
等到雙手體溫上升,再切開凍得刀砍不進的羽絨長褲,脫掉三層保暖褲,捲縮成一團。
不多時,保暖靴冰塊融化,我這纔將最後也是最難脫的保暖靴脫掉。
野外保命神器鋁箔保溫膜裹覆蓋全身,火坑中大火起來,我身體血液循環慢慢回覆。
當全身關節發出噼裏啪啦顫抖加牙關打顫的聲音清晰傳入耳膜的這一刻,我終於確定。
我又撿回了一條命!
從全是水漬的衝鋒衣中掏出一把蟲草塞進嘴裏艱難咀嚼,再將未融化的冰塊塞進口中強行送服。
藉着熊熊火光,如同鏽死多年機器的我艱難扭頭默默打量周圍。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天然的溶洞。
溶洞外,就是地下溫泉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