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鬼下意識地迴應一句,唯恐付晨一怒之下再做些什麼。
如此一波三折,它是真的被打怕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招惹不起的人,又何必要主動作死?
“這樣啊……”
付晨將木劍抽出,又是疼得暗影鬼一陣抽搐。
他撓了撓頭,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你早說嘛,早說不就好了?”
“我也不是什麼地痞流氓,抱歉啊。”
聞言,暗影鬼當即在心中咒罵一句。
“鬼話連篇,我信了你的邪?”
明面上,它卻是半點不敢表露,悻悻地附和着。
“那是必然,那是必然……”
只要對方不要動手,那就一切好說。
這時,不遠處的門突然開啓。
一位與付晨年齡相仿的少年從中走出,打了個招呼。
“付晨,你怎麼過來了?”
少年語調漸弱,看着眼前情形有些錯愕。
明眼人都能感覺得到,眼前這一人一鬼之間,看似融洽實則詭異的微妙氛圍。
尤其是當他看清那團漆黑鬼影的時候,腳下更是有些發軟。
所流露出的驚慌被付晨看在眼裏,臉上剛生出些許的笑意逐漸消失。
他挑起劍尖,指着暗影鬼,對少年問道:“李軍,這傢伙是不是會欺負你們?”
被稱之爲李軍的少年,看了看付晨,又看了看鬼物,
當感受到後者陰冷的目光之時,心臟頓時緊了一緊。
雖然並不清楚,眼前這是什麼情況。
但能夠確定的是,這鬼物絕對不是自己能夠招惹的存在。
即便這兩天經常遭受對方戲弄,甚至數次接近身亡。
可李軍還是將心中怨恨與委屈盡數嚥下,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搖頭否定道:“沒有,我們在這邊都挺好的。”
“這樣啊。”
付晨冷冷地瞥了暗影鬼一眼,但並不打算再生事端。
不是自己怕事,而是擔心離開以後,這鬼物會找李軍他們麻煩。
畢竟,間隔着數個車廂,真出什麼事的話,自己未必來得及趕上。
付晨心中清楚,有鬼物在旁,說話多少有些不便。
於是他便將桃木劍收入道具欄內,走上前攬過李軍肩膀,“走,咱們這邊說。”
片刻後,二人便來到一個稍微僻靜的角落。
李軍探着腦袋,有些擔憂地看向暗影鬼所在的方向,壓低嗓音對身旁付晨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付晨聳了聳肩,輕笑着說道:“不用擔心,我看它通情達理,就與之結交一番。”
“以後有事找它幫忙,報我的名字就行。”
得到這樣的說法,李軍將信將疑地看了付晨一眼,告誡道:“你還是小心點吧,這些鬼物的能力千奇百怪,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着了它們的道。”
短短兩天時間,這些鬼物們已經給學生們上了數課。
不認真聽講的,都已經死了……
可付晨卻是不以爲意,安慰道:“放心吧,我遇到的鬼哥鬼姐們都挺好的。”
“這樣啊,那你運氣真好……”
李軍微微一嘆,張了張嘴囁喏片刻,還是將話頭止住。
難得重逢,又何必提及那些令人難過的噩耗呢?
李軍指着自己身上的制服,臉上終於流露出些許笑意,打趣着說道:“咱這制服不都一樣麼?”
“你知道清潔組的同學們麼?”
由於職介不同,所以付晨也是有些好奇。
“知道啊,他們晚點就該打掃我們車廂了。”
李軍思索片刻,又補充道:“他們跟咱們不同,有個鬼老太督工,壓力大得很吶……”
“唉,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吧。”
付晨摸着下巴,由衷感慨一句。
置身於這個鬼怪橫行的世界,他由衷希望大家都能安全地返回現世。
可……現實卻顯得無比殘酷。
“對了,楚陽在二十三號車廂,你要不要……”
說到這裏,李軍顯得有些遲疑,稍作猶豫後又搖頭道:“還是算了吧。”
“什麼?”
付晨挑起眉頭,本以爲得找到清潔組,才能打聽到楚陽下落,可沒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見李軍似乎不想多說,付晨便開口追問道:“我就是來找他的,你有什麼消息麼?”
沉默片刻後,李軍才嘆息着說道:“楚陽負責的那節車廂,只剩下他一個乘務員了。”
“這……”
話到嘴邊,又被付晨嚥了下去。
同學會出現傷亡,無非就是那些兇殘鬼物們的所作所爲。
回想昨日,與自己同車廂的秦宇就失去了一隻眼睛。
可來到外頭之後,付晨才真正體會得到,人偶主管口中的“幸運”二字,究竟承載着多麼沉重的分量。
見付晨面色難看,李軍無奈地勸告道:“他那節車廂的鬼物實在太兇,你還是別去了吧。”
“呼~”
付晨長舒口氣,隨後露出一抹示意安心的笑容,說道:“我心裏有數。”
李軍遠遠地看着門框上的掛鐘。
“先不說了,我得回去陪小媛了。”
“她一個人在車廂裏,要是出什麼差錯就完蛋了。”
話音未落,李軍就步履匆匆地折返車廂。
看着他匆忙離去的背影,付晨心緒頗爲複雜。
李軍口中的小媛,跟他乃是情侶關係。
按照常理來說,二人能被分配到同個車廂,相互有個照應,的確是件還算不錯的事情。
可在這種環境下,情感卻會變作某種程度上的負擔。
若是一番方死在眼前,存活那方又該如何?
要是反抗,那就會死。
要是什麼都不做,內心真的承受得住麼?
想到此處,付晨心中倍感無奈,可又無可奈何,只好默默地替二人祈福。
他將思緒收回,邁步推開車門。
剛跨入車廂,就看見遠處李軍和唐小媛二人,正在共同服侍着一頭鬼物。
他們臉上掛着小心翼翼的訕笑,使自己的態度顯得熱情一些。
卑微、低下、膽怯……
隔着不短的距離,付晨看見李軍負在身後的手掌,正不動聲色地伸向身旁的唐小媛。
就那麼輕輕地,拍了拍後者微微發顫的手背。
力道不大,但卻無比堅定。
好似藉着愛意的赤誠,無聲嘲笑厄運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