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晨將其打開,發現裏面放着一堆信封,整齊地摞成一疊。
從封口上看,不難看出它們都被拆過,後又被小心收好。
“現在,應該能知道關於老人的故事了吧。”
付晨喃喃着,從日期最早的信件開始閱讀。
……
【第一封】
【爸,對不起】
【我們只能選擇這種方式,替您養老送終了】
【最近討債的人少了很多,週末我會帶小宇過去看您,他學習不錯,今天還被老師表揚了呢】
【不用擔心,我們很好】
……
【第七封】
【爸,對不起】
【最近事情很多,我真的沒時間過去】
【給您寄了點錢,在院裏給自己買點喫的,別瘦了】
【不用擔心,我們很好】
……
【第十一封】
【爸,對不起】
【醫生說,您都不配合治療,這樣怎麼能好?】
【要好好吃藥,我們會想辦法,儘快把您接回來的】
【不用擔心,我們很好】
……
【第十九封】
【爸,對不起】
【他們逼得好緊,我快撐不住了,我真的要瘋了】
【我們給您買了保險,東西也都訂好了】
【要不……您考慮一下?】
……
付晨看着手上的白紙黑字,心底不禁有些發寒。
看來,這並不僅僅是孤寡老人需要陪伴那麼簡單的事。
它不是自縊,而是被逼死麼……
一時間,心緒略感複雜。
付晨將信件重新裝好,放入木盒當中。
就在這時,身側突然傳來一道無比沙啞的聲音。
“他們……不會來了。”
付晨心中一緊,連忙轉身看去。
雷擊木劍已然握於手中,藍紫色電光跳躍閃爍。
那老人佝僂着身軀,悄無聲息地貼在自己身旁。
它瞪着渾濁不清的眼睛,凝視着木箱怔怔出神。
好在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作。
除此之外,再無動作。
付晨略鬆口氣,吐槽道:“老爺子,你這麼搞,會嚇死人的好麼?”
老人沒有迴應,又陷入那種死寂的狀態。
見狀,付晨只好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問道:“你是想要這些信麼?”
“燒掉?還是放好?”
沒有迴應。
於是,付晨只好將木盒放回原位,又在房間裏轉了起來。
搜尋許久,除了一張看似幸福美滿的合照之外,一無所獲。
付晨不禁皺起眉頭,環顧一週。
房間不大,物件不多,是自己忽略了什麼嗎?
略一思索,付晨的目光突然朝衛生間瞥去。
倒是把這茬漏了。
付晨推開門,走入衛生間內。
本以爲,會看到什麼污穢不堪的景象。
甚至還在暗中防備,隨時可能突然躥出的鬼物。
可眼前的畫面,卻是更加出乎他的意料。
只見浴室裏,靜靜地擱置着一口通體漆黑的物件,直接將衛生間的空間佔據大半。
“這裏怎麼會有棺材?”
付晨略一愣神,怎麼都想不明白。
不過,這倒是給自己提供了思路。
也許,孤獨的老人只想有人能替自己收屍而已。
這般想着,付晨折返到老人身旁,問道:“您是想躺入兒女準備的棺材裏麼?”
二陽面,爲“笑杯”卦象,意爲“不清楚、主意未定”。
付晨又連投兩次,皆是這個卦象。
還在難過麼?
所以,纔會如此猶豫?
可根據任務要求,其實不難明白,老人內心對此無比渴望,而且不知等候了多少年月。
“那,就讓我來幫你做出決定吧。”
說完,付晨便俯身背起老人,走入衛生間內。
將其僵硬的身軀,放入黑棺之中。
“呃……”
老人喉中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吟。
一旁的付晨側耳聆聽片刻,再無異響傳出。
他沉吟少頃,突然想起自己的確遺漏了什麼。
付晨重回櫃前,將木盒取出。
這些盒子裏裝的東西,都與老人的過往有關,寄託着各樣的回憶。
想了想後,付晨將第十九封信件取出,丟入櫃裏。
然後便再次回到黑棺邊上,將手上物件盡數放在老人胸前。
這時,老人終於有了動作。
它無比滯緩地擡起雙臂,將信件捂好,視作珍寶一般。
臉上也不是再無表情,而是略顯安詳。
“東西都替你收好了,安心走吧。”
將話說完,付晨便推動棺蓋。
合上以後,棺材竟是直接開始分崩瓦解,化作縷縷黑煙,最終散盡。
一切,塵埃落定。
“這個丁級任務,似乎不太對勁啊……”
付晨長長地舒了口氣,隱約覺得難度與等級不符。
雖說整個過程,都還算是有驚無險。
可若是沒有通靈擲茭,根本就無法跟老人取得溝通,更無從知曉它想要什麼。
而且胡亂搜索,還可能引起它的敵意。
換句話來說,無論臨淵、霧色或是青鸞,沒有通靈器具的話,都無法將這個任務完成。
懷着稍沉的心緒,付晨重回廊道,系統的提示音恰時傳來。
【恭喜宿主,完成隱藏丁級任務,額外評分已記錄】
沒有獎勵,沒有線索。
對於系統的吝嗇,付晨已經見怪不怪。
即便不知道現在的具體時間,可身心傳來的疲意已然發出警示。
需要休息了。
至於其他三人,不知身在何處。
付晨自然懶得去管,直接提着燈籠離開患者大樓,轉而走向寢室。
剛踏上二樓,就踩到一灘粘稠的血跡。
仍在擴散流淌,非常新鮮。
付晨心中一凜,手提燈籠朝前方探去。
那是一具身首異處的屍體,扭曲的面容無比猙獰,顯然是在生前看到了極爲恐怖的畫面。
並非所有選召者,都能圓滿完成每日工作,從而得到無事牌的庇佑。
眼前這位能夠支撐如此之久,已經說明實力不俗,可還是敗在那個存在手中。
付晨很想知道,黑夜裏究竟藏着什麼東西,可死人不會說話,更不會回答。
他提着燈籠,返回自己房間。
在牀上躺下,透過窗看向天邊。
已是到了矇矇亮的時辰。
“大概還能睡三四個小時吧。”
付晨苦笑着呢喃一句,閉上雙眼。
經過一晚上的勞苦奔波,早就已是疲憊不已。
所以沒過多久,他便陷入沉睡。
屋外,無比朦朧的晨曦驅散黑暗,並將深藏其中的東西趕回各個角落。
當灰敗腐朽的畫面開始退卻,意味着療養院重新恢復往日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