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掛鐘，時間指向六點三十分。
付晨翻身下牀，將牀頭櫃上的燈籠熄滅。
內部的紅燭，已經消耗過半。
一盞紅提燈籠，能燃燒兩個晚上麼？
付晨暗中推測，稍稍舒展了下週身筋骨，關節間噼啪作響。
不知是被“掠情”這項技能改善了體質，還是因爲週六乙寄生的緣故。
短短三個小時的睡眠，付晨的精力就已經無比旺盛。
換上制服，推開房門。
清晨的空氣顯得潮溼且冰冷。
廊道上，陸續有其他選召者推門而出，準備綻開新一天的工作。
每個人臉上的神色，皆是無比憔悴，儼然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付晨來到樓梯口，昨夜的屍骸和血跡已然消失，一切都恢復如初。
若不是親眼所見，付晨也不會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什麼。
短短几天時間，原本浩蕩的五十號人就已折損近半。
趕往患者樓赴工的人流，竟是顯得頗爲稀少。
付晨來到五樓，照常走入531號房。
剛推開門，就聽見一聲驚呼。
“誒，你沒死呀？”
翠翠投來目光，顯得頗爲欣喜。
一旁，果果縮在自己牀上，同樣展露出一副笑臉。
付晨笑了笑，沒多說什麼，走入屋內開始清點人數。
翠翠突然湊近，圍着付晨繞了一圈，眼神頗爲驚異。
“小姑奶奶，這麼看着我幹嘛？”
付晨眉峯一挑，問道。
“昨晚沒發生什麼嗎？”
翠翠撓了撓頭，顯得有些疑惑，嘀咕道：“以前工作表現不佳的職工，基本沒有能活到第二天的。”
“你這是盼我好，還是在咒我呢？”
付晨的語氣頗爲無奈，根本摸不清楚小女孩的心思。
“昨晚屋裏悶得慌，閒着無聊出去轉了一圈。”
“對了，今晚有空的話，我還能來找你們玩兒。”
聞言，翠翠眼中喜憂不定，沉默了會兒後才嘟囔道。
“雖然很希望你能來，可是晚上還是別外出吧。”
付晨俯下身，揉了揉它的腦袋，笑道：“我有燈籠，不用擔心。”
“可是……有些東西不怕火光。”
說到這裏，翠翠便捂住嘴巴，稍顯慌亂的跑開了。
付晨見狀，眉頭微微皺起。
難不成，夜色裏還有別的存在？
不過，翠翠似乎不能透露太多，想必其他患者也是如此。
這麼想着，付晨便不再追問。
在531號房間內轉悠一圈，確定過所有患者的狀態以後，付晨就打表離開了。
推開532號房門，裏面傳出一陣無比嘈雜的笑聲。
今天，俞景初罕見地沒有牽着自己的魂體氣球。
因爲……
它將其餘患者的靈魂都分出體內，又用鎖鏈連在一起，肆意地在空中揮舞。
付晨看着眼前一幕，頓時感到額頭上的青筋一陣跳動。
“俞景初！你幹嘛呢？”
正在狂笑的俞景初聽見爆喝，轉頭朝門邊看來。
發現來者是付晨以後，它就熱情地發出邀請。
“誒，小護工，你要來玩兒麼？”
“你看啊，我們多開心呀~”
這一刻，付晨突然覺得，將裂魂鎖鏈贈出是個錯誤的選擇。
他生無可戀地看着空中被拉扯飛舞的魂體，嘴角一陣抽搐。
俞景初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說道：“就算我會搞混，他們難道還不懂回自己身體？”
“放心啦，都是兄弟，我懂分寸。”
“分寸”二字從俞景初口中說出，付晨是怎麼聽都覺得不太靠譜。
不過，那些患者似乎的確都很開心。
也罷……
任由它們折騰好了。
付晨稍稍清點一下人數，然後便從532號房退出。
來到533號房門前，深深地吸了口氣。
“希望別再出什麼幺蛾子。”
輕聲嘀咕一句，付晨推開房門。
與往常一樣，這個房間顯得無比寂靜。
患者們皆是在做着各自的事情，氣氛稍顯壓抑。
付晨剛走入屋內，黎湘就迎了上來，一雙眼睛秋波澹澹，嬌聲道：“小晨晨，怎麼這麼久纔來看人家？”
“呃……很忙，沒空。”
付晨簡短地應了一句，然後便硬着頭皮清點人數。
自始至終，黎湘都跟在他的身後，笑臉盈盈的看着。
飽含深情的目光，彷彿付晨真是它的情郎一般。
這種無聲的折磨，讓付晨一陣頭大，巡視一圈便逃似的打算離開。
正當此時，黎湘突然纏了上來，“小晨晨，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付晨擠出一個僵硬的笑臉，應道：“還得去趟食堂，給我的小湘湘找養顏餐呢。”
又是一陣胡扯瞎掰，付晨才終於逃脫黎湘的魔爪。
回到走廊，擡手擦了把額頭的冷汗。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啊！”
付晨喃喃說着，邁步向前走去。
雖說找養顏餐是假，可要去食堂卻是真。
對於果果口中的另一個自己，付晨始終都覺得非常蹊蹺。
那個存在爲什麼要破壞禁制，將自己推入絕境？
若不是恰巧得到一盞紅提燈籠，恐怕自己真的會死在昨夜。
在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所有舉動都會有所動機。
如此一來，撲朔迷離的事件，倒是變得簡單不少。
在這所療養院內，會暗中記恨自己的人，應該只有兩個。
諸口鬼或是焚燒鬼，逐個排查便是。
昨日取餐，諸口鬼並不在崗。
那麼，事情就變得有些可疑了些。
只是事務繁多，一直沒時間找它算賬罷了。
……
食堂內，諸口鬼舔了舔一口碎牙，眼中情緒無比森冷。
“那個該死的小子……”
“別想了，人都死了，你還打算鞭屍不成？”
角落裏，堆着一灘肉泥。
怪異的是，先前話語正是出自它的口中。
肉泥不斷蠕動，最終竟是幻化成付晨的模樣。
它咧起嘴角，走到諸口鬼身旁，戲謔地說道：“要不咱倆打上一場？”
諸口鬼眉頭一皺，冷聲喝道：“滾！再化成這副模樣，我生撕了你！”
“嘖嘖嘖，昨天才幫過你呢，這麼快就不認情面了？”
肉泥鬼砸吧着嘴，搖頭說道。
“之前我不也幫你搞死一個？兩清了。”
諸口鬼眯起雙眼，顯然不喫這套。
這時，食堂內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
“這麼厲害，要不給你們頒個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