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看來,這無疑是挑釁鬼物的作死行徑,但卻是付晨有意爲之。

    一方面,以高驍勝的性格,私下絕不會是什麼安分的主兒。

    在學校時的表現,不過是它的僞裝罷了。

    此時,如果表現得太過乖巧聽話,反而會露出破綻。

    另一方面,則是根據晚飯時的觀察。

    種種跡象都可以表明,高驍勝的爺爺非常疼愛自己這麼個苦命的孫子,又怎麼可能因爲這點小事就大動肝火?

    這便是付晨的倚仗所在。

    同時,他也想通過這番行徑,去試探這次詭祕體驗的限制,藉此得知自身行動的合理範圍。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拳擊聲接連不斷,沙袋“砰砰”作響。

    少頃過後,樓道內就傳來腳步。

    又過了一會兒,一道佝僂的人影探出陽臺的門。

    開口並非質問和教訓,語氣裏唯有關心。

    “小勝啊,你心情不好嗎?”

    付晨沒有轉身,也沒有迴應,只是漸漸停下手上動作。

    沉默中,一股黯然神傷的氛圍開始醞釀。

    老人有些無措地搓了搓手,訕訕道:“是不是晚飯時爺爺說錯話了?”

    此話一出,引得付晨心思頓時活絡起來。

    或許,這是個自己無需多言,便能套到情報的好機會。

    他微微側身,語氣裏沒有多少波瀾,反問道:“你覺得呢?爺爺……”

    老人沉默半餉,飽經滄桑的眼中閃爍着晦澀不明的情緒。

    最終,它幽幽一嘆,喃喃道:“爺爺知道你心裏的恨意,一直都知道……”

    “那件事終究是怪你爸啊……”

    “與你媽無關,我不該那麼說她。”

    “更不是你的過錯,所以不要自責了好嗎?”

    雖說這番話雲裏霧裏,付晨根本就不明白什麼意思。

    可他能感受到,那個倚在門邊的瘦弱老人,此刻內心極爲痛苦。

    即便如此,它還是選擇關心安慰自己的孫子。

    這就是自己未感受過的親情麼?

    情緒略受感染,付晨鬼使神差般說道:“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這起事件。”

    “小勝啊,你怎麼就放不下呢?”

    說到這,老人面色微微一滯,似是想起內心最深處的執念。

    它將目光眺望遠方濃重的夜色,沉聲喃喃道:“其實爺爺也放不下……”

    寂寥的淚水隨着話音一起落下。

    老人掏出髒兮兮的帕子,拭去臉上淚痕,步履沉重地回到屋中。

    離開前,它還對付晨囑咐道:“晚上早點睡,明天還得去書院呢。”

    自始至終,老人的態度盡顯包容與溺愛,並未提起付晨夜裏打拳吵鬧一事。

    好似已經忘記上樓的初衷,或者根本就沒打算責怪。

    夜風徐徐,帶着些許溼意,讓人覺得有些陰冷,

    付晨倚着陽臺鏽跡斑駁的圍欄,看着昏暗的街道陷入一陣沉思。

    老人的言語非但沒有解開疑問,反而使得高驍勝的身世愈發撲朔迷離。

    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這個家庭變成這副模樣?

    眉頭緊鎖的付晨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語道。

    “也罷,至少可以得知,高驍勝跟它母親的關係應該不錯。”

    大抵推測出在母親面前,自己需要演繹出怎樣的姿態以後,付晨就返回屋中,關上了門。

    接着,他又通過桌上的課表,確定明日的課程,將相關課本放入挎包。

    在那個詭異至極的書院,恐怕忘帶書本都足以致命。

    事事皆需謹小慎微,才能儘量保證安全。

    想到這,付晨又走向衣櫃。

    隨着老舊的櫃門打開,發出“嘎吱”一聲異響,一股腥味撲鼻而來。

    看着衣櫃內的景象,付晨不禁瞪大了眼,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雙開門的衣櫃裏,懸掛的並非尋常衣物,甚至就連一件都沒有。

    左半邊,掛着各式各樣的刑具。

    手銬、腳鐐、指夾、鋸刀、鎖鏈……

    堪稱五花八門,讓付晨前所未聞。

    無一例外,這些刑具都被凝固的烏黑血跡包裹。

    顯然經常使用,血腥味正是來源於此。

    至於右半邊,則是放着一些瓶瓶罐罐。

    內部液體渾濁不清,但不難看見裏面裝着一些東西。

    眼球、牙齒、指節,以及各種臟器。

    付晨甚至還發現,角落那個最大的罐子裏,裝着一整顆頭顱。

    青灰色的皮膚已經發脹潰爛,扭曲到極致的表情,揭示着亡者生前遭受過地獄般的折磨。

    此番景象,讓付晨不由想到縛靈合院的包租公,不過兩者又有不同。

    雖說包租公也喜歡收集人體器官,可它的手段還算光明磊落。

    無非是打球定輸贏,敗者選擇付出怎樣的代價。

    至於這高驍勝,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付晨看着那顆神色猙獰的頭顱,不由猜想這些可能都只是高驍勝的興致所爲。

    “小子,這高驍勝恐怕比你想象的複雜許多。”

    週六乙的聲音傳來,悠然的語氣中流露出些許玩味,稱讚道:“倒是會玩兒~”

    對此,付晨深表贊同,“確實如此。”

    把內心陰陰暗,暗藏到至深處的惡魔麼?

    如此複雜的角色,卻需要自己完成演繹。

    隱約間,付晨覺得自己又被系統坑了一把。

    略微一嘆,關上櫃門。

    爲免受潮,付晨將陽臺晾乾的校服收回屋中,隨後將燈熄滅,在牀鋪躺了下來。

    木質的牀板沒有太多鋪墊,顯得有些生硬。

    不過付晨並不在意,凝視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腦海中思緒繁多,一時間無法靜心。

    這次的詭祕體驗,無疑比前幾次都要複雜。

    不僅需要摸索人物性格,還得推敲它的交際習慣。

    付晨始終認爲,無論是人是鬼,都不可能僅有一面。

    面對不同的事情,站在不同的立場,表現出的態度自然有所不同。

    這纔是最難拿捏的地方……

    這種精神時刻緊繃的感覺,使得付晨心累不已。

    僅是片刻時間,就有濃重的睏意襲來。

    正當付晨緩緩閉眼,準備讓自己休息會兒時。

    樓下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喝罵。

    “該死的兔崽子!給老子滾下來!”

    “臭婆娘你死一邊去,你再敢攔着我試試!”

    “礙手礙腳,你也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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