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幹什麼?!”
付晨驀然睜眼,當即認出這是高驍勝爺爺的聲音。
樓下,又有喝罵聲傳來。
“幹什麼?替你那窩囊兒子教訓你不成器的孫子!”
聽到這,付晨已經翻身下牀。
沒想到,自己試探性的舉動,竟是驚擾到了鄰居。
爲這個本就艱難的家庭帶來這種麻煩,付晨不禁有些愧疚。
“倒是我疏忽了……”
啪嗒——
一聲脆響過後,屋頂灑下燈光,將整個房間照亮。
言行之間,付晨沒意識到。
隨着不斷進行演繹,自己的身心已經不由自主地投入到這個角色。
感受高驍勝感受的一切,說它會說的話,做它會做的事。
“小子,終於可以動手了麼?”
週六乙躍躍欲試,刷着自己的存在感,似乎生怕付晨不帶它玩似的。
“既然麻煩因我而來,哪能讓老人家獨自處理?”
一邊應聲,付晨一邊朝衣櫃走去。
拉開櫃門,一把拎起角落裏的狼牙棒。
在燈光的照耀下,根根倒刺閃爍寒芒,斑駁的血跡散發出濃重的煞氣。
付晨略一掂量,不輕不重,恰好趁手,又對週六乙囑咐道。
“一會兒記得隱蔽,千萬不要顯形。”
“要是被高驍勝的爺爺發現,孫子體內多了頭鬼,恐怕它會徹底陷入瘋狂。”
與此同時,樓下的喝罵聲愈發兇狠,各種污言穢語接連不斷。
事不宜遲,付晨提着狼牙棒,推開房門朝樓下走去。
來到一樓,目光透過敞開的大門,能夠看到屋外正站着一頭身高兩米有餘的高大鬼物。
它穿着一身滿是污漬的背心,露出一雙粗壯的臂膀,高高隆起的肌肉遍佈黑筋。
周身鬼氣升騰,氣勢霎是駭人。
與其相比,門前那道佝僂的背影顯得無比單薄。
彷彿筋肉鬼隨手一拍,就能將老人催筋斷骨。
付晨雙眼微眯,眸中閃爍寒芒,沉默地拖着狼牙棒朝門外走去。
根根倒刺劃過地板,留下數道白痕,發出“嘩啦”響聲。
老人察覺到身後傳來動靜,轉過身,滿臉報赧道:“小勝啊,吵到你休息了嗎?”
付晨沒有說話,沉默着表明態度。
一時間,老人不禁有些爲難,對屋外的筋肉鬼說道:“實在對不住,咱們幾十年鄰居。”
“小勝他不懂事,還得麻煩你們擔待着些。”
“咱們要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往後你們有啥需要幫忙的,喊我一聲,我去搭把手啥的都行。”
見老人這副低聲下氣的模樣,付晨心底沒來由地生出些火氣。
這是高驍勝的身軀,做出的本能反應。
屋外,筋肉鬼冷笑着說道:“你這老東西,有多遠救死多遠吧。”
“這種有爹生沒娘養的孽種,憑什麼要我們擔待?”
此話一出,老人臉上神色頓時難堪幾分。
付晨已經提着狼牙棒走到門邊,死寂的目光落在筋肉鬼的身上。
“還敢瞪我?”
筋肉鬼咧嘴一笑,咒罵道:“你們一家老小全都該死,我不介意費點力氣,送你們爺孫一把。”
隨着話音落下,一股寂滅般的氣息開始升騰。
並非讓人脊背發涼的森冷,而是宛如死亡本身般的幽寂。
即便這道氣息沒有針對自己,可還是讓付晨後頸汗毛倒立。
他深切地意識到,身旁這位時常笑態的老人,並非什麼和藹可親的老爺爺,而是一頭危險至極的鬼物。
至於屋外的筋肉鬼,臉上的兇狠依舊,可瞳深處已經流露出些許怯意。
這時,一直跟在它身後的女人走上前,伸手輕輕地拽了拽它的胳膊。
女人的目光,警惕地凝固在門邊老人身上,訕訕地笑了笑,說道。
“高叔,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咱們就這麼算了吧。”
話音剛落,筋肉鬼漸斂的火氣陡然高漲。
它怒而擡手,蠻橫一掃,一把就將女人掃出十數米的距離。
女人的身軀重重地砸在地上,掀起一陣塵土飛揚,翻滾數圈才停下來。
一身衣物出現多處破損,不免乍泄些許春光。
它慌亂地捂住自己衣不蔽體的身軀,一時間羞憤難當。
披散的頭髮下,顯露出一張異常無助的面孔。
“算了?我看得新賬舊賬一起算!”
筋肉鬼橫眉怒目,僅是瞥了一眼就不管不顧,鼻腔內噴出兩道濁氣。
鬼氣翻涌,陰風震盪,使得氣溫驟降。
那雙銅鈴般的赤紅怒目,朝付晨投來惡毒至極的目光。
“你個混崽子,天天在書院裏搞事。”
“我家小左就是被你耽誤的!”
一番話聽得付晨雲裏霧裏,面色不免有些怪異。
指的是不良勢力麼?
不對……
如果鄰里都能知道這種事情,那麼高驍勝又怎能在老師們面前,樹立好好學生的形象?
一定是別的什麼原因,纔會招來如此敵意。
想到這,付晨深吸口氣,故作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挑釁般問道。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間到底有什麼賬要算?”
這麼一激,無異於火上澆油。
怒不可遏的筋肉男當即邁開步子,殺氣騰騰地朝付晨走來。
它並不應答,只是惡狠狠地咒罵道:“死後問你奶奶去吧!”
話落,站在門邊沉默許久的老人終於開口。
“你爲什麼要提起她……”
低沉的嗓音,如刀割般嘶啞。
“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非要逼死我們全家,你們才滿意嗎?”
老人自顧自地說着,似乎陷入某種魔障。
那股寂滅的氣息,隨着控訴的言語愈發濃郁,迫使付晨不得不朝後退去。
他面色凝重地看着那道背影,實在想不明白,如此深重的鬼氣究竟從何而來。
“很疑惑麼?”
這時,週六乙突來傳音。
付晨微微一怔,旋即問道:“嗯,這老爺子怎麼回事?”
雖然跟老人的相處不多,可接觸過衆多鬼物,付晨有自信能判斷一頭鬼物的危險程度。
若不是老人此時發難,恐怕在他眼裏,對方一直都是個和藹爺爺的模樣。
“執念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