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們的隊伍整整齊齊。
不過,數量卻是有多有少。
多的爲四人,少的則是二三人。
付晨撇了一眼,得出結論。
缺的那些人,死在了暴亂裏。
待看清獄卒隊伍爲首的枯骨鬼後,付晨的心緒微微一沉。
從首日的表現來看,這頭性情陰晴不定的怪異鬼物,只要一時興起,便會設置各種各樣的規矩。
就連左右腳下車,都會化作足以致命的危機。
付晨收回目光,稍稍定下心神,不難發現身前的深秋身軀繃得挺直,顯然內心頗爲緊張。
人羣前方,枯骨鬼將雙手負於身後,環顧着勾起嘴角,說道:“三天前,我們囚獄來了批新人~”
“不知這三天來,還適應麼?”
付晨當即開口應聲,“適應!”
在他身後,詩語立馬反應過來,應道:“適應!”
人羣中,同樣也有其他選召者放聲應答。
至於那些反應稍慢的,就沒那麼幸運了……
枯骨鬼臉上的笑意陡然消失,面無表情地擡手虛點,當即指出數人。
“問話爲何不答?”
那些沒有作答的選召者,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誰都知道這枯骨鬼不太好惹。
可誰能料到一開口就要發難?
枯骨鬼又勾嘴一笑,教育般說道:“很多時候,選擇沉默的確是種不易犯錯的選擇。”
“但……現在不是。”
它擡着枯木般枯槁的手臂,勾了勾銳利的指尖。
事已至此,那些選召者就是不想出列,那也得乖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以橫向的隊伍站定。
不料枯骨鬼眉頭一皺,顯得有些詫異。
當它露出這幅表情,身後的兩名獄卒立馬甩動長鞭。
呼嘯聲乍響!
爲首那名選召者心中警鈴大作,不禁暗道倒黴,當即擡臂欲要抵擋。
咔嚓——
一鞭過後,便能看見他的那隻手臂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狀。
斷折的骨骼已然失去支撐的作用,僅剩皮肉相連。
見此慘狀,所有選召者心中皆是一沉。
這都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呢。
沒來由的懲戒,竟然如此狠厲?
付晨眉頭緊鎖,表情有些難看。
暗自推敲一番,隨後才發現規律。
與自己同批的選召者,都是按照首日下車的順序,從而被分入各個囚房。
現在的所有隊伍,又是以囚房爲單位,並按照順序排列。
由於路程問題,那些受到傳喚的選召者走到衆人前方,再要列隊難免有分先後。
可枯骨鬼要的,卻是那天下車的順序。
這便是目前,它所立下的規矩……
淒厲的慘叫聲從前方傳來。
那名受傷的選召者捂着斷臂,放聲痛嚎。
這三日來,受鬼物與老資歷的選召者欺凌也就算了。
本以爲來活動區能放鬆一下,誰能料到竟是直接被斷去一臂?
自己積蓄的陰幣,早就被颳了個一乾二淨。
沒錢去商城買藥,這種傷勢必然惡化。
屆時,死亡都會變得尤爲煎熬。
漸漸的,名爲絕望的情緒佔據他的全部心神。
忽然間,那選召者竟是釋懷地笑了。
一時間,現世親友的面孔浮現腦海,選召者的面容又是變得痛苦起來。
不知自語還是質問,他低聲喃喃道:“爲什麼?”
“爲什麼?”
在他身前,枯骨鬼嘲諷般地笑了笑,居高臨下地反問道:“如何列隊,還要我教你規矩麼?”
“規矩?”
選召者仰起頭,譏諷地笑了起來,“立的什麼狗屁規矩。”
此話一出,權威遭到挑釁的枯骨鬼面色一沉。
無需它再開口吩咐,兩名手持尖鉤的獄卒當即上前。
腳步聲落下,好似死神的倒計時。
那名選召者始終擡着腦袋,跪倒的身姿,卻挺直了脊樑。
他的眼中不再有何波瀾,好似慷慨赴死的死士,直視着死亡的降臨。
凝視着他的背影,付晨的眉頭不肯舒展。
獄卒手上的倒勾反射寒芒,直直地刺入選召者的雙肩。
由於劇痛,他的身軀不住地顫抖起來,卻始終咬着牙關,倔強地一聲不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兩名鬼獄卒只是沉默着,將他拖回了囚獄大樓。
這是放回囚房了麼?
付晨皺着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枯骨鬼。
按照對方的性情,懲戒不該如此輕微纔對。
忽然間,付晨又想起了什麼,瞳孔微微一縮。
那名選召者被拖行着逐漸遠去,血液從傷口滴落,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將要去的地方,並非囚房,而是地下的行刑場……
付晨心中微嘆,旋即斂去波瀾。
在詭祕世界,每日每夜都會發生這種事情。
選召者們本就不算多麼團結。
即便眼睜睜地發生在眼前,又能如何?
爲一個陌路之人以身犯險麼?
沒人會當英雄。
也沒人想當英雄。
只有當厄運降臨到自己頭上那一刻,他們纔會期待奇蹟降臨。
與此同時,人羣前方。
那支被單拎出來的小隊,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回想下車時的順序重新排列。
這次,枯骨鬼倒是沒多爲難,彷彿先前那名選召者只是倒黴罷了。
可它卻不打算就此放過那支小隊,下一句話就讓所有人的精神緊繃起來。
“剛剛問你們話,爲什麼不應答?”
這要他們如何迴應?
反應慢了?不想做答?
還是清楚說出實話,便會招來厄運?
僅是思索間的片刻遲疑,枯骨鬼又問道:“長了嘴不會用麼?”
付晨聞言,隱約能夠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雖說有些俗套,可當它真正發生的時候,依舊讓人感到頭皮陣陣發麻。
“嘖嘖嘖,那這嘴真是白長了。”
隨着枯骨鬼的話音落下,就有獄卒手持針線上前。
見此情形,小隊成員皆是聯想到了什麼,卻無一人膽敢妄動。
違抗枯骨鬼的下場,先前就發生在衆人眼前。
使他們明知會被傷害,也只好及時止損,選擇傷勢最輕的一種途徑。
獄卒捻起針線,二話不說地朝選召者的雙脣扎去。
銀針刺入血肉,又探了出來,帶起絲絲血水。
將黑線一提,就算是縫完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