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安靜有序的二號廠房,今天卻是一片混亂。

    廝殺聲接連不覺。

    灰濛濛的塵霧當中,各處皆是迸發血光。

    如此之大的動靜,自然引來鬼獄卒的注意。

    它們站在門外,本想進廠維持秩序。

    可是發現場中的付晨以後,獄卒們皆是明白過來。

    這是枯骨鬼的意思。

    如此“熱鬧”的場景,很快就有獄卒傳話。

    片刻後,枯骨鬼就從囚獄大樓落下的陰影中走出。

    當發現二號廠房內的血腥鏡像,它滿意地勾起嘴角。

    枯骨鬼招來一名獄卒,令其搬來一張靠椅,就這麼坐在廠房門外,饒有興致地觀賞起來。

    一番你打我,我打他的混戰,壓根就沒什麼看頭。

    枯骨鬼卻是異常享受。

    壓抑的暴戾一旦釋放,便會達到堪稱癲狂的效果。

    鬼幫囚徒們皆沉浸在狂暴的情緒當中,竟是無人注意門外的枯骨鬼。

    “好~好啊~”

    它咧着嘴角獰笑,狹長的眼中閃爍着病態的情緒。

    枯骨鬼的目光幽幽,看向廠內唯一的生人。

    此時,付晨已是渾身浴血。

    由於出拳太多,他的雙手已然畸形。

    拳骨探出皮膚,令人看着觸目驚心。

    可是,付晨卻不知疲倦,仍在朝壓在身下的鹿鳴砸下一拳又一拳。

    每一次砸擊,都會引得鹿鳴一陣抽搐。

    苦戰至今,它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提不起半點反抗的力氣。

    鹿鳴如何都沒料到,自己竟會被一個肉畜打成這般慘狀。

    出於本能,微薄的鬼氣依舊在恢復傷勢。

    絲絲肉芽蠕動,還未癒合傷口,就迎來付晨新的砸擊。

    這種過程無比痛苦,簡直如同凌遲一般。

    “到此爲止了麼?”

    鹿鳴的目光空洞,漆黑的瞳孔裏,倒映出周遭混亂的景象。

    一頭頭鹿鬼接連慘死,名爲“絕望”的情緒在鹿鳴心中擴散。

    宛如走馬燈一般,它的腦海中開始回放。

    首次見到付晨,數天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避免如今慘敗的結局?

    如果當初選擇退讓,是否會有合談的餘地呢?

    不……

    不會有的。

    建立鹿幫,成爲幫派間的“調停者”。

    從那時候開始,一切就已經註定了。

    致使鹿幫覆滅的,並非付晨,也不是其他任何幫派。

    而是……

    枯骨鬼。

    在這座囚獄當中,所有囚徒皆是玩物。

    只要被它盯上,就得受其左右。

    就像一個龐大卻不合理的機器,各個零件安在何處,全由枯骨鬼的喜好而定。

    無論這枚零件能否承受重負,也不管它是否會在程序中崩壞。

    若是損壞,那便再換一個。

    直到完成目的爲止。

    鹿鳴看着面無表情,仍在進攻的付晨。

    忽然間,它的心中一空,恍若釋懷一般。

    死亡,等於解脫。

    這般想着,鹿鳴咧起血淋漓的嘴角,眼神不掩嘲弄,“你又能支撐多久呢?”

    喪失理智的付晨沒有迴應,擡起一拳就朝鹿鳴側臉砸去。

    “嘭”的一聲悶響,甚至能夠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

    鹿鳴的臉頰凹陷,喉中卻發出狂笑。

    付晨似是覺得吵鬧,一拳又一拳落下。

    漸漸的,他的拳頭不再有力。

    最終身子一歪,毫無預兆地朝側方倒去。

    鹿鳴看似毫無動靜,但或大或小的傷口處,卻有縷縷鬼氣升騰。

    儘管無比單薄,但卻說明了一件事。

    它還沒死……

    持久狂暴的攻勢,已經榨乾付晨的所有力氣,以至於他連指頭都無法動彈。

    遍佈身軀的猩紅傷口,更是消耗着他的生機。

    直到這時,付晨眼中的暴戾退散,化作一片木然的空洞,最終恢復清明。

    見他這般慘狀,週六乙的語氣玩味,“小子,你是真夠瘋的啊~”

    隨着感官逐漸恢復,疲痛頓時襲來。

    付晨的胸口起伏,喉中火燒火燎的疼,彷彿聲帶已經徹底壞死。

    他以心念回覆道:“周哥……你的精神世界,影響着實惡劣。”

    週六乙不以爲然,反駁道:“這可不僅是我的問題。”

    “如果你足夠坦蕩,哪能受我這麼大的影響?”

    “依我看,你就是思慮太多。”

    “平日思前顧後,壓抑太多負面情緒。”

    “一旦找到豁口釋放,便如洪水猛獸般難以自制。”

    頓了頓後,週六乙扮演起醫生的身份,給出建議道:“依我說,隨意一點又如何?”

    “想打就打,想殺就殺。”

    “遙想我們初見的時候,你還足夠果斷呢。”

    “對他人狠,對自己更狠~”

    “現在?呵……娘娘唧唧的。”

    付晨有些無語,懶得再去搭理。

    他又何嘗不想肆意而爲?

    只是越是深入詭祕,就越清楚它的可怖之處。

    若是想要做些什麼,首先需要自身的實力作爲倚仗。

    按照目前而言,就算讓週六乙掌控身軀,能夠和枯骨鬼叫板,甚至還能將其斬殺。

    那麼後事又當如何?

    籠罩囚獄的法則,能讓枯骨鬼復生。

    到時候,付晨就得面對無窮無盡的麻煩。

    這便是這座囚獄的可怖之處。

    只要置身於此,就得受規則束縛。

    可是,詭祕世界的險惡,並不僅是如此而已。

    目前爲止,付晨已經接觸過不少選召者。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詭祕體驗越是豐富,對於生命就愈發漠視。

    這樣的漠然,纔是詭祕世界最惡劣的影響。

    它能讓人變得不再是人……

    單說付晨自己,這副浴血的模樣,又與惡鬼何異?

    正因清楚其中關鍵,他才時刻令自身保持清醒,不願淪爲弒殺的“怪物”。

    可是,這又能保持多久呢?

    廠房內,鬼物們的搏殺聲依舊嘈雜。

    付晨躺在破碎的地面,渾身痛意逐漸褪去,變作一片虛無。

    他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軀,就連閉合眼皮都無法做到。

    空洞的雙眼充斥死氣,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一切感知都在遠去,連同耳邊的嘈雜都變作死寂。

    隨着瞳孔渙散,死亡的氣息悄然降臨。

    付晨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分不清是在上浮還是下墜。

    死亡的感覺啊……

    真是……

    久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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