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安樂完全能確定,這便是他的真容。
一時寂靜無人說話。
良久,安樂眼中露出興味,紅脣輕啓:“知更鳥?”
喬俞挑眉,眸中泛起少許好奇,道:“你怎知道?”
“你那通緝令還掛在城門上呢,我想我大概還沒瞎。”安樂語中諷刺。
喬俞無奈聳肩,道:“看來那羣人還沒想過放過我。”
江湖上盛傳,世間所有的事,都逃不過“知更鳥”的眼睛。
無論你是想了解朝廷祕事還是坊間傳聞,“知更鳥”一旦接下委託,便從不會食言。
如今儲君勢力微弱,朝中形勢動盪,勢力暗涌。有人對“知更鳥”的消息泄露咬牙切齒恨之入骨,自然也有不少勢力想暗中拉攏此人。
可是“知更鳥”從未進入任何一方勢力,永遠只是一分錢一分貨的生意人樣子。
“知更鳥”此人,原本行蹤神祕,知曉他真面目的人少之甚少。然而,前不久,他的通緝畫像突然被貼到城門,衆人愕然,紛紛猜測“知更鳥”這次大約是結了仇才被如此報復針對。
至於喬俞與何人結仇使得他被全城通緝,安樂懶得了解,她只想知道喬俞今天來找她到底是什麼目的。
“這世間居然也有知更鳥不知道的消息。”安樂故意道。
想必喬俞早就暗中調查過她的身份資料和她爲何要幫衛妤,發現查不出什麼,纔有了今晚兩人的四目相對。
其實喬俞不知道很正常。安樂本就是這個劇本世界的外來人物,無論他再怎麼調查,能知道的也少之甚少。
喬俞聽了,眼中劃過無奈笑意,嘴裏討饒:“安姑娘可不要捧殺我了,那不過是誇大了的傳聞罷了。”
“鄙人此番前來,不過是想和安姑娘確認一下敵友,”喬俞眼裏帶着篤定,笑道,“我想,我們還是有合作的可能的,不是麼?”
安樂也不隱瞞,直接搬出了早有準備的藉口,直言道:“我曾受了衛家的恩惠,護下衛妤不過是爲了報恩罷了。”
安樂將話頭停在這,無意再透露更多。她話風一轉,不客氣的問道:“敢問喬老闆,想與我合作些什麼呢?”
喬俞一直打量着安樂,見她眼底澄澈坦蕩,絲毫沒有說謊的意思。
他道:“鄙人可以將盯着衛妤的背後勢力告訴安姑娘。”
這個交換條件對於安樂來說,沒有絲毫吸引力。因爲喬俞口中的這些,也許對於別人來說很有吸引力。但對安樂來說,她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安樂百無聊賴的走到一旁,將快燒完的燭臺換下,不以爲意的隨口道:“我對這個沒有興趣,喬老闆換個條件吧。”
聽了這話,喬俞微微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安樂居然對暗中的勢力絲毫不敢興趣。在他的預估下,安樂爲了保護衛妤,應當會仔細瞭解這些纔對。
喬俞腦子轉的很快,很快換了一種說法:“安姑娘在我這聚千樓停留了如此久時日,想必遇到了些麻煩,說不定喬某能幫點什麼。”
喬俞正巧猜對了一部分。安樂確實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將衛妤送去叔父那的機會,一個她自己從劇情中脫身的機會。
衛妤雖藏身在這京城腳下的聚千樓裏,掩人耳目。但京城裏人魚混雜,說不定哪天出了差錯,衛妤面臨的便是重罪。
而這不是安樂想看到的,女主的劇情線絕不能被破壞。
對於如何推動劇情線,安樂心裏已經有了計劃,但計劃還差一環。如今喬俞主動與她合作,這便是送上門的好機會。
安樂想了想,走到書桌旁,拿出一張紙,提筆在上面寫了些什麼。
“這便是我的條件。”她將寫了幾行字的紙條遞給了喬俞。
喬俞低頭掃視完,笑道:“成交。”
將紙條收入懷中,喬俞抽出一封密封的信,遞給安樂:“十日後,我會將此人引到聚千樓來。屆時,還希望安姑娘幫我旁敲側擊打聽些消息。”
“成交。”
兩人在房間裏對視一笑,快速完成了暫時的約定。
臨走前,喬俞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他扶着窗檐,回頭挑眉道:“對了,這幾日李茹雲似在四處打聽你的消息,聽說是打算給你個教訓。”
“來便來。”安樂眼神波瀾不驚,似乎這個消息根本不會影響到她什麼。
喬俞見她如此淡定,嘴角噙着笑意,也不再多言。他腳下一點,幾個跳躍間,很快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等喬俞離開後,安樂關上窗戶,走到房間角落的衣櫃旁。
打開櫃門,她伸手在櫃子內摸索了一下,按下某處凸起,一個暗格彈出,裏面放着的正是衛妤曾經的貼身玉佩。
安樂把外表冰涼的玉佩拿在手中,端詳片刻,心道:“001,是不是要到歸還玉佩的情節了?”
【對。】
這段時間太過悠閒,安樂這個龍套的劇情少之甚少。
原劇情中,本屬於衛妤的玉佩在落難時無意間遺失後,輾轉四處,最後被一個富商收入囊中,並作爲禮物送給了安樂。
安樂當時怕劇情出現差錯,便提前將這塊玉佩收入囊中,待機會成熟,便歸還衛妤。
這下,機會來了。
過了些時日,安樂“痊癒”了,重新回到了聚千樓花魁的位置上。
果然如喬俞所說,很快,聚千樓裏來了位身份不低的客人。
老鴇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那位客人,還按照計劃,將安樂推到客人面前。
喬俞之前遞給安樂的那封信封上,密密麻麻寫着這位客人的生平經歷、日常喜好、起居日常,就連他外頭養了幾房小妾都羅列的清清楚楚。
這位錢大人,手上握着不小的權利,做事油嘴滑舌,難以抓着把柄。而他唯一的弱點便是,貪圖美色。
安樂仔細研究了下,照着這位大人的口味演,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清純卻不失嬌媚的小白花,該嬌嗔的時候嬌嗔,惹得他歡喜不已。
很快,安樂便藉着大人酒意上頭,樂不可支時,趁機將他的話套了個徹底。
等那位大人終於撐不住酒勁,倒頭昏睡在桌上後,安樂便喚來綠琴收拾場面,自己便離開了。
離開房間,安樂腳步一轉,直接轉入了一旁衛妤的房間。
這段時間,和衛妤同時來聚千樓的姑娘們,都已經被教養完,開始接客了。
只有衛妤,在安樂的安排下,還依舊如從前那般,只用學習些技藝。
姑娘們都看在眼裏,恨在心裏。她們的命運如此卑微,被迫玉臂萬人枕;而衛妤卻如此幸運,被保護得嚴嚴實實。
漸漸的,嫉妒滋生,姑娘們對衛妤的惡意又悄然瀰漫開來。
安樂本不想管此事,但有次暗地裏見衛妤一個人面無表情的站在角落,安靜卻又有些落寞。
安樂本想漸漸疏遠些衛妤,讓衛妤獨立起來。最終她還是忍不住將衛妤喊到自己房中,塞了些點心作爲安慰。
過不了多久,她這個龍套就要徹底退出衛妤這個女主的生活了,對女主好點便好點吧......
安樂推開門,走進衛妤房間時,衛妤正在窗前的燭燈下看書。
見安樂進門,衛妤眼裏閃過驚喜和興奮。
她提着裙子,快步上前來迎,眼眸裏盡是親近和熱情。
“安姐姐,你怎麼來了!”
安樂笑着揉了揉衛妤的頭,牽着她的手在桌旁坐下。
“我最近得了塊玉佩,自己用不上,便想着送給你好了,”安樂從懷中掏出玉佩,道:“我瞧着,應該還挺適合你的。”
衛妤自看見了那塊玉佩,眼裏滿是震驚,整個人都呆住了。
很快,她眼裏噙滿淚水,雙目通紅,說話斷斷續續,顫抖得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
安樂眼中困惑,似不知爲什麼她突然哭了,手上卻溫柔的抱住衛妤,順着她的背,道:“別哭,怎麼還哭鼻子了?”
衛妤徹底撐不住了,緊緊抱住安樂,在安樂懷裏嚎啕大哭,似要把一切都發泄出來。
她以爲她可以漸漸把仇恨忘了,就這樣日復一日的自欺欺人。然而這塊玉佩的出現,明晃晃的直擊她內心,痛斥了她的軟弱。
她不能忘,也永遠不能忘。
她揹負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命運,而是爹爹的清白,還有衛家上下的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