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從那日被背叛,並被送入這聚千樓後,就對自己的身世避而不談。
爲了不讓其他人懷疑,她甚至暫時拋棄了“衛妤”這個名字,成了這聚千樓的“芷若”。
然而這麼些日子過去了,她真的甘心麼?
她不甘心!她每天夜晚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滿腔的恨意在胸中灼燒,報仇的慾望日漸濃郁。
衛妤擦乾眼淚,接過玉佩。她低頭細細看着這塊陪伴她十二年的玉佩,再擡頭時,眼裏已多了些堅定。
“安姐姐,謝謝你。”衛妤眼裏滿是感激。無疑她是幸運的,在這些日子裏碰上了這樣一個永遠笑得溫柔、一直包容她的大姐姐。
安樂聽了她的話,眼裏有些疑惑,似是不知道她突然如此說。但安樂沒有開口問,而是勾起溫柔善意的微笑,靜靜的充當了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衛妤貪戀的摩挲着這塊失而復得的玉佩,用體溫將冰涼的外壁漸漸捂得溫暖起來,就彷彿這塊玉佩從未離開一樣。
她擡起頭,輕輕道:“安姐姐,這塊玉佩原是我的,而後不小心遺失了。當時,家道中落又遭小人背叛,我才淪落到了如此地步。”
安樂眼裏適時的溢出驚訝之色,隨即臉上泛起憐惜和疼愛,安慰道:“現在沒事了,別怕......”
衛妤搖了搖頭,抿嘴,眼裏很是堅定,緊緊攥着玉佩道:“安姐姐,我不會再怕了,也不會再逃避下去了。”
似想到了什麼,她眼裏劃過悲憤,很快又化爲冷靜篤定:“我要報仇,我爹爹一定是被冤枉的,我要替爹爹報仇!”
她爹爹一生官場浮沉,一向是獨善其身。平時在教導她的時候,也告誡過她:無論是爲官還是爲民,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守住底線和自己的良知。
那樣正直、那樣疼愛她的爹爹,怎麼可能與皇子勾結試圖篡位,這背後,一定是有人在陷害!
安樂伸手,撫摸着懷中這孩子的發頂,安撫着她的情緒。
“芷若想要做什麼,就大膽去做吧,”安樂與衛妤對視,眼裏滿是鼓勵:“雖然我只是這聚千樓的花魁,力量微薄,命如草芥。但只要能夠幫的上的,安姐姐定會不遺餘力。”
衛妤聽完,直接摟着安樂的脖頸,將頭輕靠在安樂肩上,輕聲道:“謝謝安姐姐。”
似下定了什麼決心,衛妤緊緊盯着安樂的眼睛,有些緊張道: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說與安姐姐聽。”
“我的本名不叫芷若,我的名字喚作......”
“衛妤。”
***
寒冬將至,街上的行人們都換上了厚實保暖的冬衣,裹得嚴嚴實實。
距離安樂和衛妤上次深夜談心,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
那日深夜,衛妤已然完全將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安樂,包括她的過去和她尚在雛形中的復仇計劃。
其實安樂完全能理解衛妤的心情。因爲無論是誰,在身處絕望的深淵時,一旦有人伸手拉了一把,便會死死抓住這唯一的光明。
而恰巧,安樂這個龍套花魁,就成了女主衛妤行走黑暗時的那道光。
“今天看完書了麼?”
安樂端着點心,巧笑嫣兮的推開衛妤房門,走到她身旁。
這些日子,安樂瞞着衆人,偷偷買了幾本兵書,塞到了衛妤房中。
按她對衛妤解釋的說辭,衛妤現在需要學的,不是尋常女子要學的這些女紅和技藝,而是真正能夠幫助衛妤報仇的知識。
雖然她一個不識字的花魁,在教書上不能幫上些什麼,但偷偷買些書讓衛妤自己研讀還是沒有問題的。
衛妤當時大爲感激,抱着書發誓一定會將這些書熟讀得倒背如流。
“來喫些東西吧,別把眼睛看壞了。”安樂將點心推到正低頭看書的衛妤面前,柔聲道。
衛妤揉了揉眼睛,將手中的書合上,仔細收好放到一邊。
她捻起一塊雅緻好看的點心,放入嘴中,驚喜道:“好喫!”
安樂聽了,露出微笑,道:“芷若喜歡就好。”
雖然當日知曉了衛妤的真正名字,但安樂認真嚴肅的拉住衛妤和她約法三章:爲了她的安危,以後萬萬不能不能再與別人提起此事,平日裏也依然還如往常那般以“芷若”相稱。
“時候不早了,我們得快些出發了,”安樂戳了戳衛妤鼓囊囊的嘴,道:“不然回來就要天黑了。”
衛妤連忙將嘴裏的點心嚥下肚,急匆匆跑到衣櫃前,迅速換好外衣。
她熟練的將黑色面紗一戴,轉身走到安樂身旁,語氣輕快:“安姐姐,我好了,我們出發吧!”
兩人乘上門前等待已久的馬車,很快便到達街上。
衛妤先蹦蹦跳跳下了馬車,安樂提着裙襬緊跟其後。
在下車的時候,安樂感覺不遠處似有一道不善的視線,她微微皺眉,隔着面紗看過去,卻發現那道視線已經消失不見。
“安姐姐,怎麼了?”衛妤見安樂突然動作一頓,有些好奇。
安樂轉過頭,笑着搖搖頭,輕巧下了馬車。
安樂帶着衛妤進了店裏,決定暫且不去管那道不善的視線。
在掌櫃的客氣招待和推薦下,衛妤很快的便選好了自己喜歡的款式和顏色,在量好長度後,便約好了十日之後來取。
即將得到新衣,衛妤就和得了糖的小孩子一樣,肉眼可見的開心和興奮。
出了店,眼看天色還早,安樂準備帶着衛妤再逛一會兒。畢竟衛妤能出來的機會不多,每日悶在聚千樓裏太過於壓抑了。
然而,就在安樂牽着衛妤,準備擡腳去其他處逛逛時,幾個滿臉橫肉、面露兇惡的壯漢圍堵在兩人面前,將兩人團團圍住。
衛妤瞬間眼神警惕起來,腳下微微上前一步,隱隱有擋在安樂身前的意思。
如若這些人是衝着她來的,她自己扛下便行,一定不能讓安姐姐身陷渾水。
只見爲首的那個壯漢,居高臨下的低頭,毫不客氣道:“麻煩這位姑娘和我走一趟,樓上有請。”
出乎衛妤意料的是,那壯漢這話居然是對着她身後的安樂說的。
見衛妤愣住,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壯漢還有些不耐煩:“小屁孩,滾遠點!這裏沒你的事,再不滾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衛妤聞言,咬牙,仍死死擋在安樂前面,就算壯漢明目張膽的威脅,也不願離開。
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類,絕不能讓他們把安姐姐帶走!
見衛妤如此固執不肯讓開,壯漢不屑的嗤笑了一聲,直接上前和拎小雞仔一樣,將衛妤毫不客氣的甩到一旁。
衛妤被摔得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擋臉的斗笠都差點掉落。當她再擡頭的時候,安樂已經被幾個壯漢威脅着,強行帶着往一旁的酒樓走去。
衛妤眼裏滿是焦急,顧不得自己身上灰塵,腦中迅速運轉,思考該怎麼去救安姐姐。
很快,她想到了解決燃眉之急的辦法。她望着安樂漸漸遠去的背影,迅速爬起身,咬咬牙便回頭朝聚千樓的方向狂奔而去。
這邊。
安樂被這幾個壯漢帶到了一處酒樓裏。
這處酒樓正是之前那道不善視線的方向,安樂決定將計就計,正好看看來者何人。
走到了二樓某處雅間,壯漢門推開門,將安樂推搡了進去,便合上門站在門口守着。
安樂進了門,見到了坐在正對面的人後,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因爲坐在窗前的,正是那日來聚千樓找茬的李茹雲。
見安樂被帶來了,李茹雲從窗前站起身,手裏提着那根熟悉的鞭子,朝她冷笑一聲。
“怎麼,見了本小姐很驚訝麼?”
李茹雲走到站在原地的安樂身邊,手上甩了甩鞭子,低聲恨道:“那日我明明沒有打到你,你這個賤人卻誣陷我,哄騙得衆人都信了你,惹得我被禁足了整整一週。”
“今天被本小姐碰到了,算你倒黴,”李茹雲眼裏閃過憤怒,“今天我必要讓你知道惹怒本小姐的後果!”
李茹雲本以爲會看到安樂恐懼害怕的神色,甚至向她求饒。可是,安樂註定要讓她失望。
安樂神色淡淡的聽完李茹雲的威脅,突然低頭輕笑了一聲,似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你笑什麼!”李茹雲瞬間暴怒。難道這個賤人真的以爲她李茹雲不敢打她麼!
一時怒火攻心,李茹雲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她舉起鞭子,直接往安樂腿上甩去。
這一鞭力道極兇,要是打中,安樂起碼得半月下不了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