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瞧瞧知府老爺與咱們老爺、大少爺和三少爺，那過得簡直就是神仙日子！就他宋以春成日與人作對，害了柳家還不夠，現在還不肯低頭！”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清泉縣衙能有幾個錢啊？這又是看病又是抓藥的，總不能是他這個窮縣令掏的吧！”
后街小巷中，幾名混混模樣的男人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嬉笑。
其中一名身材矮胖的男人位居中央，明明是一臉老實相，卻讓隱匿在房頂之上的祁霄眼前一亮。
他家小鳳凰說他是屠戶，別人殺豬，他卻要宰人。
所以他對這些人身上的血氣最是敏感，一瞧就知那矮胖男人不是善類，手上人命沒有十條也有八條。
而他正是幾名混混口中的虎爺，那策劃了剛纔那場鬧劇的幕後黑手。
“甭管這些銀子從何而來，總之是到了他宋以春的手上，成了他拉攏這些窮縣民的工具。而咱們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那虎爺笑眯眯的掃視着眼前幾人，被粗布衣裳包裹的圓肚子一挺道：
“是讓他宋以春在清泉混不下去！再不濟也要讓清泉投靠綠林軍，千萬別給他在上頭人面前露臉，攀咬知府老爺和咱們老爺少爺的機會！”
“有理，那虎爺，咱們接下來要怎麼做啊？這真正病重的都找來了，他們想必是治不好了。”
衆人點點頭，他們都是鄧三少爺養在外面的眼睛，眼前的虎爺更是鄧家的能人兒。
只要周知府與鄧家還在，他們這羣人就能跟着喫香的喝辣的，甚至繼續在這清泉和明州作威作福。
眼下這說話的便是方纔那個在外起鬨望風，眼見事態控制不住才進來彙報的病人“親屬”。
在這個“親屬”看來，就那幾個特地被他們找人說動，孤注一擲上門治病的窮鄉下人鬧起來，就夠那宋以春喝一壺了。
“就是因爲那幾個肯定治不好了，你們纔要趕緊回隊伍裏攪事，務必把這義診給虎爺我鬧黃了！”
虎爺挺着肚子憨笑，眼裏沒有半分對窮苦百姓的憐憫。
甚至還不忘出言鼓勵眼前幾個混混道：
“去吧，只要宋以春失去清泉百姓的信任，又或是心灰意冷投了綠林軍，別說老爺與兩個少爺，就是知府大人也會獎賞咱們的！銀子好說，女人更是容易，想想當初那柳玉奴……”
在下面一衆混子輕浮猥瑣的嘿笑中，房頂上的祁霄劍眉微蹙。
因爲柳玉奴這個名字他記得，那是柳蓉的小妹，那個被鄧家三少爺鄧寶昌糟蹋了的可憐女子。
可如今看來，對方瘋魔恐怕不止是因爲鄧寶昌，還因爲……
好在他也因此知道了這些人完整的來處。
不得不說，那知府周治元與其麾下的鄧家父子三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而在祁霄思索如何處置這些人的同時，那病人“親屬”已再度混入縣衙前的人羣，緊隨其後的還有另外幾名混子。
“嗚嗚嗚嗚，當家的，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你不能有事啊，你走了我與孩子可怎麼活啊……”
“哎，這可怎麼是好啊，幾位大夫真就沒法子救一救了麼？大壯他是個好人，在村裏沒少幫助大家啊。”
“是啊，都說這好人有好報，怎麼大壯就沒個好報呢？”
……
那肚子上有傷口的漢子明顯人緣不錯，是被村子裏不少青壯合力擡來的，所以眼下村裏人都在幫着說話。
圍觀百姓被他們這一轉移視線，都七嘴八舌的說起漢子可憐來，倒是忘了鳳曦這個庸醫了。
不止他們，就連宋以春與隨後追上來的李次輔都沒把鳳曦的話當回事兒。
畢竟這可不是什麼普通傷員，祁灼他們幾個看了都搖頭，鳳曦會治纔怪了。
唯有祁灼噔噔噔的跑到鳳曦跟前，一雙眸子瞪得老大道：
“嬸嬸，你真的能治他麼？”
鳳曦正要回答，卻聽人羣中一名吊兒郎當的男子道：
“你們縣衙不能治就不能治，這般吊着咱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有意思麼？這位小娘子剛剛怎麼說的來着，她不會醫術，她只會種果子～”
“就是，我也聽見了，她根本就是遛你們玩兒呢！”
“也不知是哪家喪良心的，人命關天的事兒，她竟當成兒戲～”
……
那從巷子裏出來的幾名混子你瞧我一眼，我看你一下，很快便確定了鳳曦這個攻擊目標。
這小娘子長得出挑啊，越出挑就越容易被人關注，偏偏他們觀察了一上午，發現她腦子還不怎麼好。
就她之前那番操作，那些窮鬼沒跟她鬧是看在縣衙義診的份兒上。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她竟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跳出來，他們不點她點誰？
事實上在鳳曦說她能救那大壯時，圍觀百姓中就已經有好些人想給她白眼兒了。
不過這在大家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直到這幾個混子羣起而攻之。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底層百姓大都沒讀過書，連認識字的都沒幾個，所以從衆是一個很顯著的特點。
這不，人羣裏很快就有人議論起鳳曦喪良心，居然拿人命開玩笑，定是個壞的來了。
“曦兒啊，咱們先到後面去，這兒的事就讓宋大人來解決吧。”
眼見清泉百姓有厭棄鳳曦的趨勢，李次輔比誰都要着急。
他知道他們公主是真性情，做事隨心所欲，可這些百姓不知道啊。
若是因爲今日之事弄巧成拙，誤了後面的大事，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然而聞言的鳳曦卻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甚至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周圍人雲亦云的人，只是開口對那啼哭不止，眼下嗓子都快哭啞了的年輕婦人道：
“把人交給我，八成以上的機會能活，繼續跟這些人拉拉扯扯，最多一個時辰他必死。選吧，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