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很累。
精神高度集中,不敢大意,目光不敢移開半分,她甚至連眨眼都寥寥可數。
她當日,也是這麼救他的?
葉淺淺開始縫合神經外膜,幸虧傷的不是細神經,直徑至少有七八毫米,不然做完她非瞎了眼不可。
又是漫長的時間過去,葉淺淺終於縫合好,再次檢查一遍,開始縫合皮膚。
“手術完成。”
“消毒。”
葉淺淺終於直起腰,重重地輸出一口氣。
精神鬆懈,無比疲累。
陸良開始用鹽水消毒,灑藥。
蘇墨陽再次給她擦汗。
葉淺淺這才發現,給她擦汗的不是巧姐兒。
“完成了嗎?”他輕問。
“還要打上石膏,固定腿部。”
陸良收拾完以後,葉淺淺拿出長長的繃帶纏繞於整條腿上,然後開始攪拌石膏粉。
“師父,這個用竹板不行嗎?“陸良問。
“竹板固定得並不穩。”
陸良不問了,學着葉淺淺的手法往腿上抹石膏。
“膝關節後面抹厚,抹平。”
“好了,完成。等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幹透變硬,把他移到牀上即可。你在這看着,我要休息去。”
累死了。
葉淺淺清洗了手,扶着快斷了的腰,看着巧姐兒站得筆直,看眼神震得不輕。
摸摸她的頭:“第一次見這場面,已經很不錯了。”
沒喊沒叫,沒暈沒跑,可以栽培。
葉淺淺又看向面色發白的蘇墨陽,眉頭皺起,口氣有點兇:“你是嫌身體好得太快了嗎?還不趕緊休息去!”
蘇墨陽不知不覺也跟着站了將近兩個時辰,此刻也確實到了強弩之末,再不休息真就要暈了。
聽到她近似呵斥的聲音,不惱反喜,順從地跟着出了門。
葉淺淺又讓在外面等着的劉氏端了碗當歸湯給蘇墨陽喝上,就啥也不管了。
回房間趴着就睡了。
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在揉她的腰,不輕不重的,還挺舒服。
午飯也沒喫,一直就睡到了太陽落山。
葉淺淺爬起來,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
她打開門走出去。
“嫂嫂,你醒啦!”
院子裏,巧姐兒正守着一個圓柱體在燒火。
“空心壺?”
葉淺淺三步並兩步走過來,圍着觀看一圈,“還可以啊,就是這個提手太短,注意提的時候別燙着手。”
“嫂嫂,這個壺燒水好快,我已經燒了一壺了!”
“真能幹!“
“淺淺,你來。”
蘇墨陽站在堂屋門口,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臉上,鍍上一層橙色的柔光。
葉淺淺走過來,才發現堂屋的桌子旁坐着兩個人,風少凌和一個長鬍子的中年男人。
蘇墨陽毫無徵兆地伸出手,把她散落在腮邊的落髮掖到耳後。
“有點亂。”
他的聲音太過柔和,引得葉淺淺心頭一陣酥麻。
再看風少凌的眼神,如見了鬼一般。
中年男人倒是一臉的姨媽笑。
葉淺淺假裝若無其事地把二人的距離拉開了些。
“淺淺,這是風伯父,是來談空心壺的事情。”
葉淺淺禮貌打招呼:“風伯父你好。”
“好好,果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風少凌暗哼一聲,質疑問:“葉淺淺,這空心壺真的是你想出來的?我咋不信呢?”
“是,少凌,伯父說得對。”蘇墨陽附和。
風少凌眼中又露出單蠢的迷茫之色。
墨陽是不是在家待久了,怎麼感覺和他不親了?竟然維護這個女人。
蘇墨陽讓葉淺淺先坐,“餓了吧,我先去拿些糕點,你和風伯父先談。”
蘇墨陽轉身出去,風宏纔看了看葉淺淺的肚子,心裏猜測更確信了幾分。
風少凌不服氣,又滿臉譴責地說:“葉淺淺,墨陽對你多好,你也要心疼他纔是,哪家做娘子的不顧受傷的丈夫,大白天的睡覺。也就是蘇家仁厚,你看看別人家的媳婦兒過的什麼日子。”
葉淺淺眨眨眼,一臉無辜:“可我相公啥也不讓我幹,就讓我睡覺,不是說出嫁從夫嗎,你說我能咋辦呢!”
“你這,你也太不要.....”
“少凌!“風宏才又是一聲呵斥:“你個沒成親的懂個啥,這是人家墨陽心疼自己娘子,有你什麼事兒!”
然後他又對葉淺淺表達歉意:“侄媳婦兒,這次伯父來得急,也沒帶禮,下次補上哈。”
葉淺淺心想,這不愧是生意老手,面面俱到的,就是會說話,對個小輩也這麼客氣。
“伯父嚴重了,我們做晚輩的,哪能受您的禮,咱們還是談談空心壺吧,伯父,不知您對這個是怎麼想的?”
風宏才和葉淺淺談起了空心壺。
風少凌在一旁聽了兩句就詫異了。
葉淺淺還懂得什麼合作分利?
哦,應該是墨陽跟她講過。
蘇墨陽端着兩盤綠豆糕進來,一盤放在葉淺淺面前,一盤放在客人面前。
葉淺淺太餓了,順手拿起就喫。
風宏纔看着她的喫相,暗暗想應該是個兒子,當年少凌他娘懷上的時候也是這麼喫。
風少凌卻又氣得不行,哪裏有男人伺候女人的道理,葉淺淺還這麼心安理得。
“伯父,我知道這個東西很快就會被人仿去,所以,沒打算長期分利,我只要空心壺投入市場後前三個月紅利,後面的不會再參與,所以,契約只籤三個月的就好了。”
風宏才正想着怎麼提出這個後期問題,沒想到葉淺淺會這麼幹脆。
而且僅僅只要前三個月的利錢。
這讓他突然想到,眼前的並不是他往日面對的那些經商夥伴,而是並無生意經驗的半大孩子。
虧他剛纔心裏還算計來算計去,想着怎麼壓價,實在慚愧。
“伯父怎能佔你們這麼大便宜,我看,至少半年吧。”
“三個月就好,伯父不用客氣,原本就是我們搭您的線,這是您該得的,您也別覺得我們是小輩就謙讓我們,交情是交情,生意歸生意,這次合作之後,說不定很快咱們還會有第二次合作,所以,該怎麼談就怎麼談。”
不卑不亢,做事周全有度。
風宏纔對葉淺淺重新認識起來。
原本他和兒子一樣,是認爲這空心壺和合作的想法是蘇墨陽想出來的。
現在看來,還真是他這個小娘子想的?
葉大明的閨女,不都說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嗎?
兩人在談,蘇墨陽沒有插嘴的意思,默默捻起一塊綠豆糕遞到葉淺淺的嘴邊。
葉淺淺下意識就喫進嘴裏。
嚼了兩下才反應過來。
嫌棄道:“你洗手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