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淺毫無負擔地喝完一碗豬蹄湯。

    “豬乃陰性,蹄子卻是陰中之陽,而陽氣最足的,是前蹄兒,下次不要選後蹄,肉少骨頭多,營養也少。”

    “......受教。”

    聲線倒是壓沉了些。

    “好了,我喫飽了,現在說說吧,誰引薦你來找我的?”

    丫鬟進來,將桌上的碗碟全部收走。

    葉淺淺順便吩咐:“上點葡萄清清口。”

    “好的,蘇娘子。”

    男人沒說話,而是輕掀衣袖將手臂露出,示意她診脈。

    他的手腕很細,青筋明顯,皮膚泛着不健康的暗沉色,一看就是患病已久。

    葉淺淺將手指搭上,暖意和冰涼相碰,他的手指微動,那一刻似乎是想要逃離。

    “氣血虧虛,肝鬱氣滯,肺腑功能,腸道消化,你好像全身都有問題。”

    葉淺淺皺眉:“真不容易,活得好睏難。”

    “在下確實已經好久沒喫過一頓正常飯,睡過一次好覺了。“無喜無悲的口氣。

    現在的他,形貌可不,如果掀開帷帽,說不定會嚇到她。

    “是哈!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葉淺淺收回手指,手臂環胸,“既然請我來,大家就坦誠一點,藏着掖着對你沒什麼好處,要我一點點自己探查平白耽誤時間,說實話,你這樣的病人,是我最討厭的那一類型。”

    “要治就治,別半死不活地惹人煩。”

    “我是已經成婚的婦人,即便你們不是什麼善人,沒有憐憫之心,但囚禁一個女流之輩,也依舊讓人不恥。”

    葉淺淺說完,就等着男人發話。

    “對不起。”

    “在下姓姜,名子安,是沈宏毅推薦在下找你的。”

    葉淺淺放下手,聲音拔高:“沈宏毅?艹!”

    她爆了粗口,惹得“金”的眉頭又突突跳動,並朝他的主子挪動了一步。

    沈宏毅果然是知道了陸良不是她師父。

    “你就是他說的像婦人懷胎的朋友?啥玩意兒啊,這麼坑我!”她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他的肚子。

    被桌子擋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

    “放肆!”“金”陰戾出口。

    男人輕輕擺擺手,似乎還嘆了口氣,“對,我的肚子如十月懷胎,大夫診斷不一,有說是中毒所致,有說是飲食不當產生的癰瘤,還有的庸醫,直接說是懷胎,因爲不僅腹大,還,似有胎動,在我情緒不穩時,尤爲明顯。”

    以前除了相熟的大夫,基本都是隔帳把脈,很多所謂的地方名醫,竟是連男女都分不清。

    喝了多少苦藥,敷了多少油膏,都沒有消減半分。

    若是神醫谷尚在......

    “是嗎?你躺牀上去,我檢查一下。”

    葉淺淺對他現在的態度還比較滿意,也升起了好奇心。

    不過她知道胎動是不可能的,裏面有活物也不可能,一般是是細菌感染經脈跳動所致。

    “金”低啞開口,“坐着診也是一樣,不必躺牀上吧。”

    葉淺淺不耐煩,“來來來,你能耐,你來診。”

    “金”露在外面的眼神戾氣加重。

    不管知不知道主子身份的,只要抓來,莫不是畏畏縮縮,安靜如雞,只有這個女人,膽子大得逆天,簡直是個滾刀肉。

    沈宏毅說她心善,爽快,大氣,李剛也對她讚不絕口,倆人怎麼都沒說她還會功夫,出手狠辣?

    姜子安站起身,轉過屏風,慢慢去了牀邊。

    他穿着寬大的棉帛素服,或許因爲身形太瘦的原因,也看不出突兀的肚腹。

    直到他平躺到牀上,才顯露。

    “寬衣解帶,露出肚子,別說一樣做一樣,我一個女人都沒你做作。”

    這可把“金”又氣得夠嗆。

    不過,姜子安現在配合了,枯瘦的手掀開了衣服,佈滿青紅紋路的肚子暴露在眼前,足有十幾斤的西瓜那麼大。

    還真像婦人快臨盆時出現的妊娠紋呢!

    要是隻看肚子,大概都會錯認。

    相反,腹部上方就瘦的露出肋骨,肌膚慘白慘白的。

    “金”垂下頭,不敢再直視。

    葉淺淺見多了,沒什麼表情,伸手按壓一下,就看到肚腹中間跳動了一下。

    這就是所謂的胎動?

    明明就是經脈抽搐。

    那個丫鬟又進來了,在屏風外回話:“蘇娘子,您的信已經送到蘇家,藥箱也拿來了。”

    她將藥箱放到桌上,又關門出去。

    葉淺淺冷笑一聲,將藥箱拿過來,把製作的簡易聽診器拿出來。

    “這是什麼?”金又問。

    “姜子牙,你能不能管管你的人,真的很煩!”

    葉淺淺不是討厭別人問,而是討厭他們分明求醫又各種質疑的態度。

    “既不信任就別讓我醫治!”

    金頓時垂首,憋了一口氣,呼吸都輕了幾分。

    “......金,退下。”

    姜子安說完,又道:“蘇娘子,在下,名子安。”

    “哦,說順嘴了。”

    順嘴了?

    也是,他也順嘴了,剛纔不該起這個名字。

    一股冰涼貼上肚腹,他見葉淺淺耳朵上掛了個東西,並擡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他不知那是何物,頓時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肚子是什麼時候大起來的?”

    “三年前,之前只是腹部不舒服,後日益漸大,直至今天模樣。”

    “三年前,你的身體是否也不健康,中過毒或者在潮溼的環境中生活過,或者,飲食不規律?”

    “......是。”

    “是什麼?是哪一種?”葉淺淺追問。

    “全都是。”

    長期中毒,在陰暗潮溼的地方,三餐不濟。

    葉淺淺拿下聽診器,“癰瘤,皆五臟六腑蓄毒不流則生矣。”

    “你應該慶幸,體質特殊,長成了這麼大的腫瘤,將毒素全累積到一處,雖然也已經壓迫別的臟器,但至少拖延了時間。”

    “可治。”

    “剖腹取瘤。”

    “1000兩!”

    可治!

    姜子安已經聽不到別的,滿腦子都是“可治”這兩個字!

    甚至以爲是自己長期的幻想產生的幻聽,以至於一時失了言語。

    三年了!

    這是三年以來,他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甚至不是從一個真正的大夫嘴裏說出來的!

    重新隱藏於房樑上的“金”差點又喊出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可還是發出了一點動靜。

    姜子安恍惚,隱在幕紗下的眼迷茫地看着葉淺淺。

    好半天,才縹緲問:“剖腹取瘤......你是神醫谷的人?”

    李剛書信倒是說得很詳細,她是從脖頸開刀治好的鄒漢三,從裏面割了個什麼東西。

    所以,她也能治他的病。

    剛見她如此年紀時,他還不怎麼信的。

    現在......迫切地想要去相信。

    “什麼神醫谷,我可比那厲害多了,我是中華派的!”

    中華派......沒聽說過。

    除了神醫谷還有別的醫門會開刀術嗎?

    “準備一下吧,儘快開刀,你不知道本姑娘有多忙,多少事兒等着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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