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入黑暗之前,那人朝這漫不經心地撇了一眼。

    葉淺淺全身一震。

    那眼神......輕薄如霧,淡然遙遠。

    似在看人,又似萬物皆沒放在眼中。

    落辰?

    不,不,落辰已經死了,這是那個假貨。

    可是那眼神,怎麼會如此相像?

    葉淺淺看着那輛馬車很久,久得直到青黛提醒,她纔回過神。

    心裏存了事,蘇墨陽回家的時候,她就問京城那個三皇子的情況。

    蘇墨陽給她解釋,不管他是真是假,目前都不能動。

    皇上的身體在日漸好轉,二皇子前幾日因爲拒絕賜婚,又被鞭笞。

    直到現在,他們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不敢輕舉妄動。

    只有兩個成年皇子,不重立太子,難道是一個都看不上?

    “那就是還有別的選擇?”葉淺淺問。

    “還有一個六歲的四皇子,和三歲的五皇子,但生母都是宮婢,實在不太可能。“

    “會不會是,他在宮外還有私生子?”葉淺淺猜。

    “你當朝臣的眼睛都是瞎的?若是宮外,早被人察覺了,但若是宮內......”

    蘇墨陽搖搖頭。

    “就是覺得皇上的心思無法揣測,所以那個三皇子最好還是維持一下平衡的好。”

    “相公。”葉淺淺抿抿脣,“你有沒有見過那個三皇子?”

    “以前見過一次,怎麼了?”他若無其事,手卻悄悄蜷起。

    “你覺得,跟真的,像嗎?”

    當然像,一樣的面貌,體型,甚至神態。

    要不然也不會在京城多年沒被發現破綻。

    但若相處久了,肯定能察覺不同之處。

    “怎會這樣問?你可是又見過?”

    “今日見過,我當時還以爲,落辰沒有死。”

    落辰。

    這是她對那人的稱呼,是他不曾參與的過往。

    三年!

    他又開始止不住的嫉妒。

    三年的時間,他們一起走過多少路,共同經歷過什麼,又或者,許過什麼承諾......

    “算了,一定是我多想了,萬丈高空,哪裏還有存活的希望。“

    “你是在怨我嗎?”蘇墨陽脫口而出。

    葉淺淺驚訝地看他,“我怨你什麼?”

    “怨我把他炸死了。”

    “你在亂想什麼,那種情況,你炸他是爲了自保,難道我會希望你死而讓他活嗎?”

    “可是你不希望他死。”蘇墨陽鬆氣的同時,目中委屈。

    他其實想憋在心裏的,可因爲她剛纔說不怨他的話,讓他又忍不住往下探究。

    但他看到葉淺淺長久地看着他時,又慌了。

    “淺淺,你別生氣,我亂說的。”

    他拉她,“我後日休沐,咱們一起去逛一逛京城吧。”

    葉淺淺搖頭,把他拉到一旁坐下,自己也拖了個凳子坐到對面。

    “咱們把話說清楚。”

    “說什麼?”蘇墨陽動了動身子,有些不安。

    “說咱們分開的三年。之前也是我想錯了,我該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訴你的,省得你自己在心裏亂想,還不知道把我和落辰的關係想成什麼樣兒。”

    她終於想明白爲什麼他夜裏總不知覺的發狠,爲何他那麼害怕,會急切地想要她懷上孩子,不是因爲她曾忘記過他。

    而是怕她的心已經給了別人。

    這個傻子!

    “我沒亂想!我知道你和他沒關係!”

    “呵!你這麼激動還沒亂想?行了,好好聽我說。”葉淺淺斜他一眼。

    “我真沒亂想......”他重複,兩手搭在膝蓋。

    坐得筆直端正,認真聽課的緊張模樣。

    很少見到他如此青澀的樣子了。

    葉淺淺想起以前,忍不住心中泛軟,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開始講述在南疆的生活。

    不否認,她很喜歡那邊的生活環境。

    她說得坦坦蕩蕩。

    但她的情感,卻沒出現過偏差。

    “我現在也是想明白了,當初就是因爲那一道疤痕,把他錯認成了你,才答應與他成婚。”

    “你說我不想讓他死,我承認,可是你要爲我想一想,我們相處了三年,三年我把他當做朋友,家人,就算後來知道他騙了我,但那三年的感情說沒就能沒的嗎?”

    “我是一個人,不是一個機器,說能抹去就能抹去,三年,他對我極好,突然就那麼死去,我不該傷心嗎?”

    “若你問我有沒有曾對他心動,我告訴你,沒有。

    我最後的迷失,全都是因爲把他錯認成了你。

    現在清楚了嗎?還會胡思亂想嗎?”

    蘇墨陽聽完,心裏已經是愧疚的要死。

    當然還有抑制不住的歡喜。

    她是他的,一直是他的,從未改變。

    他現在,真的好幸福。

    還想哭。

    一把將她擁進懷裏,眷戀廝磨。

    “真沒亂想。”

    嘴角翹得飛起,嘴巴卻又說出這話。

    “呸!還不承認,看剛纔眼裏那嫉妒的樣兒,就不該給你說這麼多,自己悶在心裏憋死吧!”

    “誰讓你這麼好,我總怕有人來和我搶。”

    “我有你行情好嗎?連太傅家的小姐都對你情有獨鍾。”

    “哪有的事兒,聽誰胡說的!”

    “還敢瞞我。”

    ......

    嬉鬧逐漸消失,兩個身影擁抱在一起,恩愛纏綿,互訴衷腸。

    多麼令人羨慕的一對。

    外面還有一對鴛鴦爲他們起舞。

    樹間的黑影渾身發着陰寒的氣息,雙眼迸發強烈的恨意。

    她竟是一點都沒有愛上過主子!

    怪不得心狠手辣,能毫不猶豫地置主子於死地。

    主子卻還是對她情根深種,不能自拔!

    憑什麼!

    樹枝晃動間,人影消失不見,徒留幽冷的煞氣,久久不散。

    京郊。

    月夜生輝。

    山間密林深處,巨大的鵬鳥伏在一處凹谷,不時發出一陣痛苦的哀鳴。

    它的一側翅膀大面積發黑,受了嚴重的燒傷。

    此刻,白衣男子正一點一點地給它擦着藥膏。

    只是,有些地方皮肉都沒了,怕是再無法恢復。

    “小鶩,對不起啊。”

    “嘎~”鵬鳥發出柔和的低叫。

    似在安慰他。

    “等傷好了,你就回南疆,再不要出來了。”

    “嘎~”

    黑影幡然下落。

    “主子。”

    男子擡頭,眸子微閃。

    月光爲他鍍上一層銀光,如月下仙人,如夢似幻。

    “怎樣?她是什麼反應?”

    “她,一切照常,與夫君恩愛,已將您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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