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福特城。

    三百多人質罩着麻布頭套,被天明軍驅趕着押上那高達四十五米的潔白城牆。

    人質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俱都穿着華貴的華服,佩戴着耀眼的珠寶首飾。

    頭套摘掉,人們認出其中有荊棘帝國派駐阿西福特的總督,首批投降保留官位和爵位的雅曼帝國貴族,本地城防軍將領,法師魔法顧問……

    以及,他們的家人和子女。

    阿西福特城最有權勢地位的人,齊聚一堂。

    能把這些人抓上城樓,說明天明軍已經瓦解了防禦體系,完全佔領了這座城市。

    人質們適應光線之後,發現自己阿西福特城方向,街面上有被召集出來看熱鬧的市民。

    不詳的明悟浮現在他們心頭。

    有的面無表情,有的大聲求饒,有的厲聲呵斥……

    但天明軍成員無一回應,保持着沉默肅立,恭迎穿着藍色軍服的夏蒂·維羅妮卡曼步走來。

    她手裏握着一根比她本人還高的白色法杖。

    杖頂是繁複的鹿角,鹿角上盛開着粉白色、不斷散發着寒氣與死氣的冥界雪薔薇。

    “長公主殿下?你竟然沒死?”

    有前朝貴族彷彿活見鬼一般的表情。

    “聒噪。”

    夏蒂手裏法杖一頓,城牆上頓時安靜下來。

    只餘下她對無情宣判的聲音迴盪在全城:

    “爾等賣國求榮、助紂爲虐,參與迫害維羅妮卡皇族,今日吾以維羅妮卡家族第一繼承人的身份審判,賜予爾等……死亡!”

    “都得死!”

    天明軍衆人沉聲應和,隱隱激動起來,崇拜地望向夏蒂。

    導師來了,雅曼帝國的希望就來了;導師來了,荊棘帝國的末日就來了!

    他們三年蟄伏,爲的不就是今日的復仇?

    向荊棘帝國復仇,向叛徒復仇!

    隨着行刑者的流暢熟練的動作,一支支奇特的“風箏”從城樓上放飛。

    胖大貴族肚子上被鑿穿一個洞,腸子拉出來,用粗大的鐵釘釘在城垛上。

    行刑者背後一推,那人栽落下去。

    腸子還牽在城牆上,就像風箏線般韌性十足,充滿彈性,掛着他盪到盡頭一伸、一縮,隨風搖曳。

    有天明軍的牧師對他施展着治療神術,慘叫不絕於耳,腸子始終不斷,人亦沒有立刻死亡。

    一個接一個“風箏”被放下城牆,市民們看得令人毛骨悚然,又有種格外肅殺的儀式感。

    格外稚嫩尖利的聲音響起,那貴族五歲的孫子也難逃極刑。

    市民們面露不忍。

    卻亦明白,這是以血腥和恐怖,證明跟維羅妮卡家族作對的下場。

    這是古老的封建統治者,利用手中武力,維持威嚴最簡單粗暴的方法,亦是相當有效的方法。

    誰也不想賠上一家老小的性命。

    夏蒂面容藏在陰影裏,沉默地注視着自己導演的這一幕。

    長公主時代她勸弟弟不要那般殘暴的對待人民,現在她回來了,卻又開始做相似的事情,甚至手段更加酷烈。

    愚民的弱小和統治者的貪婪,彷彿都是亙古不變的循環。

    天明軍行刑者以半分鐘一個人的速度,穩定地進行着放飛。

    現場鴉雀無聲,市民們的表情從驚恐到麻木,想起了被維羅妮卡王朝支配的恐怖。

    王朝末期總是腐朽而貪婪的,土地兼併、民不聊生,有活不下去的農奴選擇了上街請命,希望雅曼皇帝能緩解他們的苦難。

    但雅曼皇帝是被大貴族擁護維持統治的,他只是派出皇家衛隊,魔法師和騎士聯合衝擊,血腥鎮壓一輪又一輪的抗議者。

    普通的憤怒和不滿又有何用,只會把他們變成阿西福特城外的屍山,一次次染紅貫穿雅曼的銀輝河。

    荊棘帝國的征服帶來了動盪,關於荊棘女皇殘暴血腥、荒淫無道的傳聞每天都在更新。

    但大部分民衆還是能計算出,這三年賦稅大幅度減少。

    雖然新的女皇不讓他們信奉七神,總有人慫恿他們光復舊王朝、迎接新生活,但大部分人還是覺得現在也不壞,甚至是在變好。

    現在,這樣剛剛變好的生活,又要回去了嗎?

    城牆上搖晃的風箏無助慘叫,彷彿一曲越來越熱烈的大合唱。

    突然一聲不和諧的怒吼,打斷了大合唱的節奏:

    “荒謬已極!我乃荊棘帝國人,殺姓維羅妮卡的狗是建功立業!”

    發聲者是穿着帝國軍服的阿城總督布魯斯特·貝克,他生着一頭火焰般紅髮,身材魁梧,鼻孔中不斷溢出鮮血。

    他面前的行刑者,則被爆掉了腦袋,頸部噴着鮮血栽下城牆。

    天明軍是先殺叛徒,再殺荊棘人。

    所以貝克排在比較靠後的放飛順位,在行刑者動手時,他燃燒魔力重默禁魔術,爆掉了面前行刑者的腦袋。

    代價是意識海洋破碎,他的實力將大幅度消退,亦有一大堆副作用。

    之前的交手,讓他知道這些敵人的實力非自己所能對抗。

    昔日維羅妮卡王朝的強者不知道有多少,那位長公主殿下的實力,更是深不可測。

    不存在逃生的機會,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貝克轉過身,盯住夏蒂,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我等帝國人,還輪不到你個前朝的喪家母狗來審判!”

    撲通一聲。

    他被自身魔力燃燒殆盡成一具乾屍,向後栽倒。

    但相應的,他幫距離自己最近的幾個帝國魔法師解鎖了身上的禁魔術。

    衆人能看到,直至生命最後一刻,貝克的脊背都是挺直的,膝蓋都是挺直的!

    “爸爸!”兩個粉雕玉琢的雙胞胎小女孩哭叫着,趁着天明軍發楞的機會,衝到了貝克屍身旁。

    “布魯斯特,我馬上來了……”

    貝克夫人輕輕閉上眼。

    她有着魔導師實力,曾是一位優秀的夜鶯,活躍在帝國征服路上的先鋒!

    戰後她選擇了相夫教子,但當血腥再來時,她不會退縮!

    作爲一個吟遊詩人,貝克夫人選擇了丈夫相同的路,以燃燒全身魔力爲代價,唱起一首哀婉的死亡之歌。

    “找死!”

    夏蒂面色微變,即死法術指向貝克夫人。

    其他強者亦出手護住城牆上的天明軍成員,還有那些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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