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良也不是非要追問出答案來，他只是希望有人能給他指一條明路。
可他也知道，從賀家傾頹的那一天起，這條路註定只剩下他一個人。
賀家。
賀良恍然想起了多年以前，他還很小的時候。
那個時候，北市遠沒有現在這麼發達，但賀家已經屹立於此，成了北市的龍頭。
他是家裏的小兒子，從小就對經商沒有什麼興趣，反而喜歡到處旅遊，欣賞世界的風景。
可一場人爲的意外，剝奪了他的健康，他不得不待在家裏修養，雖然不至於丟了性命，可稍微一步留神，就很容易生病。
賀良第一次見識到了商界的陰毒。
奈何意外來得突然，家裏也查不到兇手，只能不了了之。
再後來，他長大了，原以爲就這樣安安穩穩躺平一生，以後靠着家裏的哥哥們養着。
可美夢沒能做多久，賀家就倒了。
要不是他運氣好，正好在國外，恐怕也會走上哥哥的絕路。
賀良這才知道，家裏從來沒有平靜過。
之所以他能這麼安穩，不過是有人抗下了所有罷了。
看得出賀良的痛苦，黃庭起身坐到了他的旁邊，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給予他力量：“你也不要太糾結，萬事隨心就好，你如果想找沈千嫿坦白，那就坦白，她真要恨你，你也沒有辦法，不是嗎？”
“我……我再想想吧，你不要插手。”
“我纔不管你們的閒事呢，不過賀良，你也要保重纔好，要是有什麼問題，該找我就找我，畢竟你也知道，我就是個閒人。”
賀良被黃庭的話給逗笑了：“你這話，小心黃老夫人揍你。”
“她揍得還少嗎？”黃庭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賀良很是無奈，卻也因爲他的插科打諢，心情好了很多。
他說得對，反正結局都一樣，他再糾結也無濟於事。
走一步算一步吧。
沈千嫿並不知道黃庭和賀良這邊的打算，但黃庭的‘捅刀子’行爲沒有讓她暫停調查。
既然人都把她的事給翻到明面了，她也愈發大膽，有時候明知道賀良的人在盯着她，她都能光明正大調查。
三番五次的試探後，沈千嫿也看出了賀良的態度。
他在糾結。
既想讓自己知道，又不想讓自己知道。
不然也不會一邊讓人防備她，清理着各種證據，一邊又沒有任何阻止的行爲，任由她把北市翻得徹底。
沈千嫿的動作越來越快，好幾次都趕在賀良的人到達之前，拿到了她想要的證據。
證據越多，真相也越接近。
沈千嫿幾乎要看到真相了。
範舒平和範安和那邊遲遲沒有等到沈千嫿的反饋，忍不住讓範舒平找到公司去，也好詢問進度。
沈千嫿正好收到了林懷枝送來的一份報告。
她沒來得及看，路綾就走了進來：“沈總，範舒平先生過來了。”
“讓他進來吧。”沈千嫿順手將報告塞進了抽屜裏。
不是不想讓範舒平知道，而是選擇性讓他們知道。
這報告她還沒有看過，也不知道內容，現在就讓範舒平看，實在是風險太高。
範舒平還是坐着他那張輪椅進來，臉色泛着不健康的白，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沈千嫿沒有起身相迎。
他們的關係沒有這麼好。
“你覺得呢？”範舒平反問。
沈千嫿聳聳肩，沒有繼續打啞謎：“我還沒有查到什麼，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範舒平閃過一絲不耐煩：“這都多久了，你不是還讓傅君衡幫你了嗎？”
“範先生說笑了，且不說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當時剛發生的時候你們范家也查過，不也是什麼都沒有查到？”
范家還不如她呢，她起碼還找到了一些東西。
範舒平被噎了下，鐵青着臉瞪她：“沈千嫿，你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
“我沒忘，但你也要清楚，是我在主導，而且我也着急這件事，你不必這麼興師動衆地來催我。”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了起來。
範舒平一向對人不怎麼友好，一開始還會因爲要利用沈千嫿，給點好臉色，後來面目被揭穿後，他也懶得演了，回回頭挑刺。
反而是沈千嫿，這次的態度可以說很惡劣了。
範舒平皺緊了眉頭：“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範先生說的是什麼？比如你怎麼引誘我母親去保養車，然後買通4s店的人對車動手腳，還是說你怎麼把我跟沈若雲換了的細節？”
範舒平這下知道了。
沈千嫿不僅查了范家和賀家的事，就連她自己的過往，也調查得明明白白。
左右範安和都被送進了監獄，他也沒有後路可走了。
人一旦沒有後路，就什麼都不怕了。
範舒平很是淡定：“這些事你不應該早就知道了嗎，而且我們是在說賀家的事，你現在翻舊事有意義？”
“當然有了，我好歹也要知道你們是怎麼犯蠢事的。”
“你！”範舒平想要教訓她，可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們的確對不起沈千嫿。
沈千嫿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嗤笑一聲，沒有再刁難，反而說起了正事：“賀良有朋友幫忙，一時半會兒我也找不到有用的證據，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你那次車禍，的確是他做的手腳。”
範安和早就跟範舒平說過這事，可聽到沈千嫿這麼肯定的回答，他還是忍不住震驚：“竟然是真的……”
“是，很巧的是，你們聯繫的4s店，跟賀良聯繫的是同一家。”
“你怎麼知道的？”範舒平問。
沈千嫿不清不楚瞥了他一眼：“我問了知情人，關於當年車禍的細節，覺得兩次車禍太過相似，想着有沒有可能找的是同一家，所以順着我父母的線索查下去，又以范家人的名義去詢問，這才知道了。”
這次也算是運氣好，對方還是當年的老闆，對這兩件事記憶都非常深刻。
但由於過得太久，他把兩件事給混在了一起，沈千嫿從細枝末節裏，把他說的細節一一對號入座，得到了一些結論。
範舒平的車禍雖然是人爲策劃，可卻是臨時起意，而且對方更像是要給他一個教訓，一開始就沒有要他的命。
但她父母卻不一樣了。
范家是衝着他們的命去的，所以車禍纔會這麼慘烈，他們兩人連一個倖存者都沒有。
知道越多，沈千嫿就越恨。
恨范家的心狠手辣，恨他們的愚蠢，被人利用了這麼多年竟然都不知道。
要是她早點回北市就好了，早點知道這些骯髒的真相，或許就能拯救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