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穠彈起琵琶,秦夙不動聲色的跪坐在蕭七七旁邊,爲她摻茶,低聲說着:“公主好好聽戲,莫要去看其他東西。”
熱燙的茶水濺到她手背上,像是驚醒般看着半盞清茶,拽緊了秦夙袖口,他穩穩握住她輕顫的小胖手,掌心的溫暖讓她看清了秦夙眼裏的明光,靜默的拿起半杯茶水喝下,涼絲絲的。
眼前的異常讓她不便與秦夙多言,只牢記住他的話,靜心關注月穠彈唱。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吳儂軟語,酥媚人心,蕭七七皺了皺眉頭,她拉長的餘音裏有種苦中作樂,禍國殃民的意向,她不大喜歡聽。
隔壁李放也是沉着臉,茶杯重重擲在桌上。
同知老頭埋頭不停的夾菜喫,像是不會欣賞。
月穠唱完四句,抱着琵琶站起,在西窗下旋轉着,帷幕緩緩展開,彈唱之音也變得更加婉轉真切。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她似乎唱得忘我,外裳掉落,背後紅燭亮起,蕭七七看到牆壁上似一幅逐漸呈現的畫卷,她懷中琵琶也隨着她的步履急促激盪,瞬間響徹整個湖心樓,連茶杯裏都震起波光。
由歌轉舞,裙裾劃過紅毯臺幕,金繡月見草異常耀目,她甩起披帛透入壁畫深處,燭光透亮,蕭七七看到了上面紅磚綠瓦的亭臺樓閣。
她腳步虛浮,折腰甩落披帛,唱詞悽婉,循環往復。
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像是輕煙一般,踩着舞步轉到臺幕中央,背後壁畫上的亭臺樓閣在熊熊大火中燃燒,紅顏白骨,哀鴻遍地,她素裙沾上落花,像是跌入那場腥風血雨的迷夢中,伸手側身遙望着最後一面壁畫,一步,兩步,就在她快要接近黑暗。
屋子裏所有紅燭亮開,也照清了整面牆壁。
雕欄玉砌,朱顏麗人轉而化作紅顏枯骨,一抷焦灰,就像是一段由盛到衰的歷史,她目光瀏覽到最後,心神回到了數日前孟誨家中的那幅畫。
月見草深,明月高懸,神女常曦,宛若眼前。
看來這是一場鴻門宴。
同知老頭當先大喝一聲,“月穠姑娘,你可知道這是何曲。”
月穠臉上透着靡豔的笑意,“《玉樹後庭花》”
同知看了蕭七七一眼,臉色變得嚴肅,“這首詞向來被視爲亡國之音,你不知嗎?”
他也不知月穠居然敢在公主面前彈唱這首詞曲,雖然讓他深受震撼。
月穠面對着蕭七七,語氣有些清傲,“這首詞是奴家特意爲您準備的,公主可還滿意?”
紅木地板很亮,她的倒影像是飄在水上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