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愕然瞪大眼睛,她難以置信地喃喃道:“怎麼會……”
“有什麼不會的,雖然你身體很虛弱,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懷孕,只是胎兒還不怎麼穩,你要好好調理身體。”
江心腦子一片混亂,她說不清現在是什麼心情。
醫生在旁邊說了許多,她一句沒聽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能打掉嗎?”
醫生愣住,他不解地看着江心,“你說什麼?”
江心抿了抿脣,手指捏着衣角,像是下定決心般說道,“我說打掉。”
“真是胡鬧,我剛纔說的話你沒聽見嗎?如果打掉了,你這輩子都別想要孩子了,包括你這條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一點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江心眼眶發熱,她覺得老天爺在故意和她開玩笑,孩子偏偏在這個節點到來。
她根本不想生下霍垣的孩子。
他這樣的人,不配有孩子。
醫生勸道,“情緒不要這麼激動,既然孩子來了,那就是緣分到了,你知道多少人想要都要不上嗎?”
“真的,不能打掉嗎?”江心再次問道。
她怕走出醫院,就再也下不了這個決心了。
醫生很果斷的搖頭,“不能,就算你真的不想要,你去看看正規醫院有幾個會給你做手術的。”
醫生的話讓她徹底死心。
她茫然的走出醫院,外面太陽依舊刺眼,她撫上小腹,大概是心理作用,她彷彿能感受到一個小生命,正在她身體裏萌芽生長。
是之前那個孩子回來找她了嗎?
她親手扼殺了他,他怎麼還會回來……
手機忽然在兜裏震動。
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摸出手機,是魏火打來的。
江心愣了兩秒,才接起電話。
“江心,你還好嗎?”
事情鬧得那麼大,魏火不可能不知道,這幾天他也在忙着處理網上那些消息,等到這兩天風波漸漸平息了,他纔有時間給她打電話。
“我挺好的,謝謝你。”
聽到她的語氣,魏火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開口,“你都想起來了?”
江心垂下睫毛,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想到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她只覺得自己可笑,像個傻子一樣被霍垣騙的團團轉。
在魏火提醒了她後,她還仍然選擇相信霍垣,會有今日,都是她自找的,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該。
“江心,如果你想離開了,告訴我。”魏火還是這句話,“只要你開口,我一定帶你走。”
江心聽着電話裏的聲音,不知道什麼心情,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就想開口請他帶她走。
“謝謝你的好意。”
魏火已經得到了答案,他也沒有絲毫的意外,只是說道:“我知道,不過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答應的。”
說話間,霍垣的車已經來到她面前。
江心只是看了眼,又對電話裏說,“魏火,你沒必要……”
魏火打斷她,“有必要,江心你不用勸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像你做什麼事,我也不會勸你。”
“好了,我不打擾你了,知道你沒事就行了。”
魏火說完,利落的掛了電話。霍垣在江心面前站了有一會了,他並沒有說話。
等江心收起手機,他纔開口,“你知道了?”
他沒問她在和誰打電話,問的是孩子的事。
江心擡頭看他,“如果我不來查,你又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
霍垣道:“我沒打算瞞你,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你。”
江心嘴角扯出一抹譏誚,“你好像很期待他的到來,謀劃很久了吧?”
他沒解釋,“你覺得是就是。”
江心低低的笑了一聲,轉身便走,霍垣默不作聲的跟在她身後,她上了公交,他也跟着上。
車上人很多,他站在她前面,把其他人擋在外面。
等下車後,江心忍無可忍,她瞪着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霍垣深深地注視她,“不是我想幹什麼,是你想幹什麼,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確。”
“我的目的也很明確,我不想看到你,你最好永遠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放過我行嗎?如果你做不到,那我消失。”
霍垣目光閃了閃,他一把拽住江心的手腕,“你答應過我不尋死!”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我只知道現在很窒息,尤其是看到你,再這樣繼續下去……”
她覺得自己真的會瘋掉。
霍垣死死盯着她,像是在強忍着什麼。
江心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
良久,男人緩緩放開她的手,“好,你不想見到我,我走就是。”
說完,他轉身走進人羣,最後消失在人羣中。
江心站在原地,四周人來人往,太陽灼熱炫目,卻覺得渾身發冷。
她想起,去年也是這個時候,她有了那個孩子,也在這樣炎熱的日子裏,失去了那個孩子。
那天,行人都撐着太陽傘躲避熾熱的陽光,可她站在太陽底下,接受陽光的洗禮,遍體生寒。
時間過得真快啊,她和他,糾糾纏纏又是一年。
都快七年了。
人生能有多少個七年?
她和他,就像是進入了一個循環的、不可破解的死局。
她就像是他握在手裏的風箏,無論她飛的多遠,那根線永遠都在他的手裏。
無數次看似能夠逃離他飛向廣袤的天地,只要他動動手指,她就猝不及防的墜落,回到他的手裏。
他死死地禁錮着她,將她緊緊地攥在手中,固執的以爲以爲這是愛。
可實際上,當那根線越收越緊時,也纏繞着他自己,到最後,雙方都傷痕累累。
她改變不了他,也改變不了自己,她無法泯滅自己的良知,更沒辦法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也知道,不該所有的事情都怪他。
所以,她怪的,是她自己,怪她自己當初做的選擇,爲了一己之私,爲了讓弟弟活下去,就選擇了跟他走。
說到底,是她牽連了那些無辜的人。
她和他之間,隔着那麼多條人命,隔着道德與法律,那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