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對霍垣的不滿,一下就煙消雲散,江頤回道:“差不多恢復了,蕎爺爺說後面要繼續半個月扎一次針維持,兩年就能痊癒。”
霍垣微微點頭,他站了起來,“我先走了。”
“你不喫飯嗎?”
“我晚上再來。”
江心出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客廳裏只有江頤一個人。
蕎老頭在小區裏跟那羣老頭下棋,不到飯點是不會回來的。
“小頤,霍垣呢?”
江頤隨口回道,“他走了,說是晚上來。”
江心眉頭蹙了蹙,她又想起了早上他回來時衣服上的土,以及上車就睡着模樣。
他該不是又去找霍霖了。
蕎麥從茶几底下摸出一包藥材,以及一張藥單,“江心,這個是我爺爺給你開的藥,上次你們走得急,沒來得及給你。
這個單子你拿着,回去照這個單子抓藥喝,這個是調理身體的,你可以放心喝,對寶寶沒有任何影響。”
江心接過那張單子,“謝謝。”
蕎麥笑道:“不用客氣,我去給你熬這個藥哦,現在我已經會使用廚房了。”
蕎麥現在沉迷於做飯,這個天然氣比燒柴方便多了,因此廚房現在已經成了她的地盤,都不許人進去。
江心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摞書,都是江頤高中的書,她有些詫異,“小頤,你怎麼看起高中的書了?”
“給蕎麥看的。”江頤提起這個就頭疼。
他上的是師範大學沒錯,但是還不想這麼早就當老師,偏偏蕎麥非得拉着他問東問西,理解能力又極差。
用朽木不可雕也來形容一點不過分。
聽到江頤的話,江心忍俊不禁道:“那不是正好嗎,你可以提前體驗當老師的樂趣了。”
江頤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並不想。
到了中午的時候,蕎老頭回來了,進門扯着嗓子問飯做好了沒有,他喫完還趕着下去約第二場呢。
或許這屋裏人多,感覺比以往熱鬧了許多,不再那麼冷冷清清了。
江心也不用擔心江頤,自己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孤獨。
下午江心暫且充當蕎麥的老師,耐心的替她講解課本內容,蕎麥想重新去學校讀書了。
倒不是蕎麥想通了開始上進,而是她覺得太無聊,想去學校見見世面,交一些朋友。
江心給她的建議是自學,然後再去考大學,不然她這個年紀,重新回去讀高中,很難融入進去。
蕎麥覺得這個建議不錯,就是她學習能力太差了,講過的知識點老是記不住。
一下午的時間,江心總算體會到江頤的辛酸了。
只是霍垣說的晚上回來,可他卻是兩天沒來過,如果不是他給江心發了微信,她還以爲霍垣人間蒸發了。
霍垣是第三天來的,正好是江心要去祭拜父母的那天。
他一大早就來了,江心看他風塵僕僕的模樣,應該是趕過來的。
“抱歉,這兩天有點忙。”
霍垣也沒進屋,“不是要去祭拜嗎?走吧,現在出發。”
江心點點頭,正好她跟江頤都喫完了。
但她還是問了句,“你喫早餐了嗎?”
“喫過了。”
於是一行人三人出了門,江頤還沒上車,突然說道,“我們得先去買點祭祀用品。”
“不用。”霍垣打開他的後備箱,蠟燭紙錢和冥幣塞得滿滿當當,“我買了,上車。”
江頤有些詫異。
是司機開車來的,江頤很自覺地坐到了副駕駛上。
江心看着身旁的霍垣,他合着眼在閉目養神,從上樓到現在,他也沒說過幾句話。
很快,車子開到墓地,江頤和司機兩人拎着後備箱的東西,前往墓園。
父母的墓碑因爲太久沒人打理,已經落滿了灰塵,江頤拿出紙巾,將墓碑擦拭乾淨。
這會兒早晨的陽光已經很熱了,這裏沒什麼人,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空曠又壓抑。
江頤拿出紙錢和蠟燭,便開始燒起來。
“爸,生日快樂,我跟姐姐來看你們了。”
江頤自顧自的說着,江心望着墓碑上的照片,七年前那個冬天的畫面,又重新浮現在腦海中。
害死他們的人已經死了,可元兇的後人就在她旁邊站着。
她本該說些什麼,此刻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閉上眼睛,儘量不去想那些畫面。
忽然手上傳來溫度,她睜開眼,轉頭對上霍垣深邃且複雜的目光。
有些事已經發生了,無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過去永遠存在,不會消失。
所有的道歉和懺悔,都顯得蒼白又無力。
霍垣道:“你身體不好,別在太陽下站太久,回去吧。”
江心低垂下頭,壓下心中那些異樣的情緒,她彎腰撿起地上的值錢,放進火堆中。
爸媽,對不起。
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能否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霍垣看着她單薄的背影,沉默半晌,他伸出手,握住江心的手,接過她手裏的紙錢,替她燒了進去。
江頤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他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又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他只當是這個地方的原因。
“江頤,你先去車上等我們。”霍垣忽然對江頤說道。
江頤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過了會兒,他才點頭。
“好,那你們快點。”
說罷,江頤轉身和司機離開了,很快,墓前只剩江心與霍垣兩人。
江心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是緊張的看着他。
霍垣深深地看着江心,他握住她的手,緩緩開口,“江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過去我已經無法改變,這是我最無能爲力,也是最後悔的事。
但是今日我當着你父母的面,我和你與你的父母道個歉。”
江心怔忪地看着他。
“你不必決定原諒或者不原諒我,這只是我當方面的道歉。”
他說着,神色稍作遲疑,便在江心震驚的目光中,屈膝跪在了墓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