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卻是又緊了緊抱着他腰身的手,“我……不想回。”

    “胡鬧,這裏是軍營重地,容不得你犯傻。”楚穆臉色微沉,要將她從自己懷中拉開。

    可阮棠卻抱得死死的,就是不鬆手。

    “阮棠,別鬧。”

    別的事,他可以容許她胡鬧,但這件事就是不行。

    他可以在戰場上灑熱血拋頭顱,但是不能由着她在想這裏涉險。

    大月國的軍隊不知什麼時候會捲土重來,朝廷派出的軍隊也不知何時能抵達。

    如果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即便是繞道,也就大概這段時間能抵達了。

    但此次的援兵,總讓他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若是以前,他不會多心去想什麼。

    但自從上次回京籌集軍糧時,他那侄兒的態度,讓他心神難安。

    楚珺澤從一開始就想要放棄邊城,不過是他不願放棄,堅決要和大月國一戰。

    期間被大月國和那些番邦國圍剿,他們死死頑抗之際,曾幾次三番八百里急報回京,讓他下旨派兵南下援助。

    可每次急報到了京中之後,卻又是杳無音信。

    他不死心,一封封急報不間斷往京中送,他不相信幾乎是和他一同長大的侄兒會了冷血,昏庸到不顧萬數將士的生死。

    終於在第十封急報送回,終於接到了援兵出發的消息。

    他始終堅信着楚珺澤是心懷百姓的,派出援兵並非怕百姓議論其昏庸。

    可他剛抑制不住開心的時候,一盆冷水再次從頭澆下來,援兵半路遇險,改道而行。

    所有的信任,會在這無望的等待中,一點點磨滅。

    以至於現在援兵一日未到,他的心都安不下來。

    而阮棠此刻出現在這裏,私心裏,他確實是高興的,但前路未卜,敵軍一旦再次來犯,她根本就顧不上她。

    可懷中的女人死死抱着自己,根本就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他只好朝門口喚了一聲,“來人。”

    他想將人叫進來,強硬送她走。

    可他的話一落,便聽到她抽抽搭搭的聲音,還有委屈的控訴,“我才見到你,你就要把我趕走,你是準備不要我了嗎?”

    楚穆心下一緊。

    他哪裏捨得不要她?他更怕的是她不要他。

    他無奈,又無策。

    只好擡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脊背。

    只是他正準備安撫懷中的人兒時,在外面的士兵進來了。

    見到楚穆摟着阮棠,他第一反應便是震驚,但很快,楚穆那凌厲的眼刀便瞥了過來。

    那士兵一顫,趕緊轉身。

    “先出去。”他朝那士兵說道。

    那士兵得令,哪裏還敢留下?急匆匆地便跑出了營帳。

    帳子裏再次留下兩人時,楚穆才安撫懷中的人,“好了,不哭了,我怎麼捨得不要你,我只是怕,你沒有武功,若敵軍真的攻來的話,我沒辦法保證能護你周全。”

    “我無須殿下護,殿下之前教過我射箭,這些年,我沒有懈怠,有時間我都會練,雖不及殿下那般爐火純青,但決計也是不差的,再不濟,還有青峯,青峯也來了,他也能保護我。”

    楚穆知道自己不該嫉妒青峯,但此刻聽到阮棠說青峯可以保護自己的,他便忍不住嫉妒。

    他很希望自己是青峯,是那個隨時可以在她身邊,她有了危險,能第一時間保護她的人。

    可人的出生本就由不得自己的選擇,上天讓他生在皇家,從小到大都衣食無憂,那他就註定要承擔這個身份帶給自己的責任和使命。

    楚穆輕嘆了一聲,終是不再說馬上讓她走的話。

    而是將人從懷中拉出,輕輕地擦拭着她的眼淚。

    待阮棠的眼淚沒有再流出來之後,楚穆才拉着她走到屏風後面的牀榻上。

    將她按坐在牀上,他才走到旁邊的臉盆架子旁,拿起旁邊的熱水壺,往臉盆上倒了一些水,把面巾浸溼,擰乾,才走回牀邊,在她身旁坐下。

    他將面巾攤開,輕輕柔柔地給她擦臉。

    近距離看她,才發現她眼瞼下面一片青黑,臉也更加瘦小了。

    以前她的臉頰兩邊都會有一點肉肉,現在哪裏還有肉?

    而且一向愛乾淨的她,此刻臉上卻髒兮兮的。

    他心疼問道:“可是連着趕路過來的?”

    阮棠彎彎脣角,點了點頭,“我着急。”

    從聽到援兵不能及時到這邊的時候,她便急了。

    她很怕她來遲一步就見不到他了,萬幸,上天眷顧他,讓他得到大景的援助。

    但她現在依舊是不放心了,雖說有大景國的援助,但他們的兵力依舊不敵大月國,若是朝廷的援兵此時到來,可能還能一敵,可她都到了這裏,那援兵都未到來。

    可見,這援兵已然無法再寄託全部希望了。

    “殿下,若是真的沒辦法,你可有想過要棄城?”

    “想過,但……你知曉我不可能棄的。”

    如阮棠所想,他看似淡漠,即便外人誤會他把持朝政,是奸臣之相,他也不辯解,可卻心存百姓,默默地擔起責任。

    她又怎能指望他會棄城?但她也不甘心啊!

    因爲他除了是大周國的王爺,也是她的愛人,是她孩子的父親,她也不能沒有他啊。

    “若是爲了我,爲了甜甜和然然,也不能嗎?”

    楚穆眸光微微一閃,黑眸中涌上哀傷。

    “棠棠,對不起,若是我今生真的負了你,下輩子,我定當給你當牛做馬,侍候你一輩子。”

    “我不要什麼來世,誰又能知道,來世你們是否真的能相遇,即便相遇了,我又怎知你我會記得彼此,記得你給我的這些承諾,所以,我只要今生今世,你也別想用這種荒唐的理由說服我。”

    阮棠說着,激動地抓着他的手腕,一雙溼潤潤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楚穆將她臉上的污跡擦淨之後,將面巾直接拋到了面盆上,才撫上她的臉頰,用拇指的指縫輕輕地摩挲着她。

    “若是在半個月之前,我可能不敢給你任何承諾,但,此時此刻,我們依舊是有勝算的,只要援兵一到,我們便可以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道理阮棠都懂,但聽着他說的,卻只覺得五味雜陳,心中酸澀不已。

    “那我陪你在這裏等,若是援兵到,或者大月國捲土東來,我馬上離開這裏,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也不會拖你的後腿的。”

    “我是怕你拖我後腿嗎?我只是怕……”

    “別怕,什麼都不要怕,我就在這陪着你,你別趕我走。”

    楚穆將人攬入懷中,終是嘆了一聲,“你說,我要拿你怎麼辦?”

    雖然她留下來有危險,但楚穆心裏卻還是忍不住開心,這種被人在乎,被人掛念着的感覺真的很好。

    這場戰,也並非一點好處都沒,起碼,在她這裏,再一次接納了他。

    他之前還擔心,戰爭結束之後,他要怎樣才能求得她原諒,然後和自己在一起。

    卻不想,這戰還沒打完,她就來了,還要留在他身邊陪着。

    他現在是不需要擔心她要不要他了,而是擔心她一直耍賴,賴着他。

    而事實確實如此,阮棠賴了下來。

    不過她也沒有就賴在這什麼都不幹,每天楚穆和主將們討論軍情的時候,她利用端茶倒水的機會,也將兩方的情況瞭解個大概。

    同時也知曉了,對方不但在人數上優勝於他們這邊,火器都要比他們的威力大。

    阮棠之前和凌青弄過一次火藥,那次是爲了炸燬沈千禕他們的偷運的兵器。

    但那火藥的配比威力是很大的,卻她特地加了鐵片。

    若是將這些普通鐵片換成是三角都尖銳的鐵片,那火藥爆炸的時候,那些鐵片就會朝四周散開,那威力,不比拿着弓箭射擊的威力小。

    待楚穆和那些主將開完會之後,阮棠纔將她心中的想法告訴他。

    她在這裏幫不上他什麼忙,但若是在火器上能夠給他提供一點點幫助,那就再好不過了。

    楚穆之前一直都苦惱,要怎樣才能改善火器的威力,現在阮棠一說,他便帶着阮棠趕緊去找製造兵器的師傅商量。

    阮棠將當時他們配置火藥的比例告知了師傅,那師傅看了之後,覺得可行,便按着她的配方開始研製了一些。

    接下來的日子,阮棠便和那製造的兵器的師傅混在一起,每天都在看那些兵器怎麼生產。

    看得多,阮棠便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既然火藥她都能研製出來,何不試下研究子彈,用在她那個小巧的弓弩上?

    子彈的威力可比箭矢的威力大。

    這裏是製造兵器的,鐵礦全都有,她需要的材料幾乎都有。

    說做便做,她先是根據自己的大概印象畫出設計圖,再找師傅一個零件一個零件地給她打造出來。

    第一批出來的時候,看着像模像樣的,但卻沒辦法固定在那弓弩之上,無奈,阮棠又開始改造那弓弩。

    而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還一次次的失敗中,她終於改造出一款適於裝子彈的弩了。

    阮棠看着手中小巧又輕便的武器,忍不住露出驕傲的神情。

    這傢伙什,說是弩,倒不如說是槍,雖和現代的手槍不盡相同,但是原理確實差不多。

    她不會弄什麼手槍,只是在研究弩的時候,一點點的改進,一點點的開竅,她也沒想到會弄出一個這麼類似於手槍的玩意。

    她裝上子彈,才帶着去找楚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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