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霆深就在門外站着。
他身材挺拔,雙腿修長筆直,深邃的眼眸裏帶着幾分沉靜,襯得剛毅英俊的面部輪廓柔和許多。
有了關於復仇的猜測,再次看到他,蘇軟的心境有些變化。
厭倦裏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蘇軟不願去深想,她微微讓開身。
“我爸讓你進去談。”
傅霆深沒有立即進去,他看着退進陰影裏的蘇軟,腦海裏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段。
像是在傅家老宅,同樣是在門外,蘇軟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愛你。
然後退進模糊不清的暈黃走廊燈光裏,脣角隱隱約約地還掛着淡淡笑意。
明明是告白,傅霆深卻從那團朦朧模糊的笑容裏感受到了莫大的悲涼與哀傷。
不像是在說我愛你,像是在說永別。
傅霆深心裏難受的厲害。
他想起來那是在老宅,他逼着蘇軟說服傅老爺子不要公開他們結婚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她那時應該就做好打算了吧,無論發生什麼,都要跟他離婚。
瀰漫在記憶裏悲哀的情緒暗流一樣不斷把他拉扯進懊悔的漩渦裏,無法掙脫。
“阿軟……”
傅霆深輕輕喊住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身影。
“如果,一切能重新開始,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蘇軟定定地站着。
她覺得這個問題沒什麼意義。
除非帶着記憶回到三年前,不然以當初戀愛腦的自己的認知,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投進傅霆深的懷抱。
她淡淡開口。
“三年前,會。”
潛臺詞,現在不會。
因爲沒有如果。
時光也無法倒流。
傅霆深像是判了死刑的犯人一樣閉上眼睛。
蘇軟邁開堅定的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得去找顧澤安。
以顧染染和她的關係,懷孕的事情瞞不住,幫傅霆深回覆記憶的事情也瞞不住。
顧染染知道,等於顧澤安知道。
與其到時讓顧澤安從他人嘴裏知道對她失落失望,不如自己主動解釋清楚。
顧澤安正在廚房忙活。
他幫着在蘇宅幹了許多年的廚娘打雜,脣角掛着柔和的笑。
“這麼說,軟軟的口味是最近纔開始變的?”
“是呀,二小姐剛回來的時候還喜歡甜口的呢。”
廚娘曉得顧家兄妹跟自家二小姐關係好,沒把顧澤安當外人。
“軟軟是最近胃口不好嗎?”
顧澤安把菜洗淨碼好,似是關心地問。
“二小姐最近的胃口確實不太好,喫什麼都不香。可急壞大少爺了,讓我們儘量變着花樣給二小姐做喫的。”
廚娘說着,嘆口氣。
“也不怪大少爺急,二小姐以前臉圓乎乎的多好看,瞧現在瘦的,下巴溜尖溜尖的,我瞧着都心疼。”
顧澤安笑笑,“那得給軟軟好好補一補。”
“補了,二小姐喫不下,帶點兒油腥葷腥,瞧見就吐。唉,多半是在這兩年在外面吃了苦,把腸胃給折騰壞了。”
顧澤安想起前不久陪着蘇軟和顧染染去逛街,蘇軟也是胃口不好,看見顧染染喫大骨頭還吐了。
從那天起,蘇軟對他的態度隱隱約約發生了變化。
一個不是很好的念頭在顧澤安心頭浮起。
他還想在問些什麼,蘇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澤安哥,你怎麼在這兒?”
顧澤安回過身來,眼裏帶着柔和的笑意。
“看看晚上喫什麼,想點兩個菜。”
蘇軟笑,“澤安哥隨便點,咱們家廚子做不了,就讓我哥從外面給你打包回來。”
“倒也不必這麼麻煩。”
顧澤安看向養在玻璃水缸裏的蝦蟹。
“染染喜歡喫海鮮,蒸個螃蟹怎麼樣?”
“好呀。”
蘇軟說着操起漁網兜,要親自幫顧染染挑幾隻大的。
廚娘連忙勸:“二小姐,大少爺吩咐的,最近不讓做這些寒性重的菜。”
“沒事,今天特殊情況嘛。”
蘇軟擺擺手。
“放心啦,染染喫,我不喫。”
廚娘只能幫忙把封上的玻璃浴缸蓋挪開。
一股濃郁的海腥味兒撲面而來,蘇軟肚子一陣翻騰,捂着嘴巴衝出廚房。
顧澤安急忙跟出去,輕輕拍着蘇軟的背。
“沒事吧?”
蘇軟捂着胸口乾嘔一陣,什麼也沒吐出來。
顧澤安關心地問:“胃還沒好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蘇軟搖搖頭。
她擦擦眼角因着強烈嘔吐感逼出的淚花,深吸幾口院子外的新鮮空氣,緩了緩神,然後說。
“澤安哥,我有話跟你說。”
她的神情堅定而執着,烏黑的眼睛像黑色珍珠一樣亮。
顧澤安垂着眼眸,靜靜看着她。
他沒再打斷她,脣角的笑意依舊柔和。
“軟軟,外面冷,我們換個地方聊,好不好?”
蘇軟應下,然後帶着顧澤安去了藥房。
那是她決定學國醫之後,大哥幫她在蘇宅後園林蓋的,沒她的允許,很少有人敢去打擾。
藥房古色古香,青色石牆上爬滿常青藤,內部裝飾十分簡潔。
木製藥櫃圍了兩面牆,藥櫃上整齊地排列着無數的小抽屜,每個抽屜上都有標籤,裏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藥品和草藥。
另一邊則擺着一張書案,書案後的木櫃上放着國醫診斷的各種工具,旁邊的書櫥裏排滿了國醫書籍。
蘇軟引着顧澤安在書案旁坐下。
藥房裏濃郁好聞的國藥香氣讓她的心情放鬆許多。
她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
“澤安哥,我懷孕了,孩子是傅霆深的。”
顧澤安神情沒什麼變化,彷彿早有所料。
他柔和地看着蘇軟,“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