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個案子不像焦松說得那麼簡單?
還是說,孫興全的下落關乎着他和阿軟之間的感情?
傅霆深緩慢地睜開眼睛。
有些模糊的視野裏,蘇軟關心地看着他,眸中帶着深深的擔憂和緊張。
她在緊張什麼?
是在緊張他的身體,還是緊張他記起的有關孫興全的事情?
阿軟會不會已經發覺他在干預她調查孫興全的事情了?
無數問題在腦海裏浮現,最終指向一個答案。
在完全恢復記憶之前,他最好不要告訴蘇軟,他在干預她調查孫興全這件事。
蘇軟的手指停下來,她坐在傅霆深身側,關心地問:“好點兒了嗎?”
傅霆深扶着腦袋坐起身來。
“好些了。”
他不等蘇軟問,主動說。
“我想起來一些關於孫興全的事情。”
蘇軟立即緊張地問:“都是些什麼事情?”
傅霆深把蘇軟的急切看在眼裏,他逃避一樣垂下眼眸,選擇性回答。
“我在調查孫興全的下落。”
蘇軟微微皺起眉頭。
大概是朝夕相處三年的直覺作祟,她覺得傅霆深在撒謊。
蘇軟嘗試着問:“那,你有查到孫興全現在在哪兒嗎?”
傅霆深搖搖頭,他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真誠。
“抱歉,阿軟,沒能幫到你。”
蘇軟從那雙幽深的眼睛裏看到了猶豫和躲閃。
“這樣啊……”
失望像是窗外的黑夜一樣在心底瀰漫開來。
蘇軟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可笑。
大概是傅霆深失憶後虔誠的追悔與道歉讓她對他有了不該有的期待,她竟然覺得傅霆深會對她說實話。
越是掩蓋,越代表傅霆深和孫興全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蘇軟站起身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如果想起來什麼,及時和我說。”
她頓了頓,補充道。
“我需要根據你的記憶恢復情況,跟文老商量調整你後續的用藥和施針。”
傅霆深輕輕應了聲,“好。”
蘇軟不再說什麼,沉默着去桌案上的工具。
傅霆深走過去,“阿軟,我晚上可以住在這裏嗎?”
蘇軟收拾工具的動作微頓,拒絕道:“不行。”
“阿軟,我沒有別的意思。”
傅霆深訕訕的解釋。
“我這幾天一直休息不好,今天上午在藥房睡的那一會兒夢都沒有做,一下午精神狀態都很好。”
“不行。”
蘇軟依舊不答應。
傅霆深眼角微微垂落下去,嗓音沉悶沙啞。
“抱歉,阿軟,給你造成困擾了。”
蘇軟掃了眼身材挺拔卻格外落寞的傅霆深,很想問問他,這聲道歉是爲了不該提留下來這件事,還是爲了再次欺騙了她。
問了也沒用。
只會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煩惱。
這時,顧澤安拿着洗刷好的藥罐走進來,看向亦步亦趨跟在蘇軟身後的傅霆深,皺了皺眉頭。
他走到蘇軟身旁,像是在徵求意見。
傅霆深眯起眼睛,顧澤安這話聽起來好像他有權這麼做。
蘇軟搖搖頭。
“不用了,澤安哥,傅總就要走了。”
顧澤安轉眸看向傅霆深,脣角依舊帶着笑意,眸中寒光冷冽。
“傅總,慢走。”
傅霆深雙手緊握成拳,一個不是很好的猜測在心間隱約浮現。
難道這幾天顧澤安一直住在蘇宅?
彷彿是在證實他的想法,顧澤安輕聲問蘇軟。
“軟軟,我看天氣預報說,今晚要降溫,你房間裏的被褥要換成厚的嗎?”
“不用,入冬的時候別墅的地暖就燒上了。”
蘇軟說完,後知後覺地問。
“澤安哥,你房間裏的地暖不熱?”
“好像是不熱。”
“哎,那一會兒換一間吧,凍感冒就不好了……”
聽着蘇軟和顧澤安親密的對話,傅霆深心中五味雜陳。
顧澤安竟然能住在蘇宅!
難道阿軟已經答應了顧澤安的追求?
強烈的不安之中,嫉妒之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無處發泄。
傅霆深強吸一口氣。
“阿軟,我明天一早再過來。”
他得離開。
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次向顧澤安揮起拳頭。
“等一下。”
蘇軟喚住他。
傅霆深有些激動地回過身來。
阿軟是允許他留下來嗎?
蘇軟把脈枕放進藥櫥裏,然後從另外一邊藥櫃裏取出幾味碾好的藥材,裝進一個巴掌大的布袋裏,繫好,扔到傅霆深懷裏。
“晚上睡覺的時候放在枕邊,助眠。”
傅霆深心裏有一瞬的失落。
隨後,他緊緊抓住了懷中的藥包。
這是阿軟親手調配的。
阿軟要他放在枕邊,四捨五入,就是阿軟在陪着他一起入眠。
顧澤安的聲音響起來。
“軟軟,可以幫我配一個嗎?”
蘇軟不解地看着顧澤安。
“澤安哥也睡不好?”
“最近集團業務有點兒忙,壓力大……”
“我先幫你把把脈。”
傅霆深看着蘇軟把放回的脈枕重新拿出來,帶着顧澤安坐下,手指搭在顧澤安腕間,認真的神情與給他把脈時如出一轍。
不,給顧澤安把脈時,她是笑着的。
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幕幕蘇軟幫他把脈,幫他鍼灸,扶着他一步步邁開步伐的畫面。
每一幅畫面裏,蘇軟脣角總是掛着冬日暖陽般純淨自然的笑容,讓他的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而現在,她把這個笑容給了別的男人。
刺耳的嗡鳴聲沸騰的水一樣在腦海裏尖嘯。
嘩啦,緊握在雙手裏的藥包被他扯碎了。
蘇軟皺着眉頭看過來。
傅霆深已經離開。
夜色如墨,月光銀灰。
那抹逐漸融入夜色的高大身影顯得有些踉蹌,彷彿每一步都充滿了掙扎和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