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着鐵鏽和消毒水的味道。
她這是在哪兒？
蘇軟閉上眼睛重新睜開，試圖分辨的環境，但視野中的景象仍然模糊不清。
她想要起來，身體虛軟無力，胳膊和腿被什麼東西固定住了，根本動彈不得。
頭頂影影重重的白光刺得腦袋一陣暈眩，讓她止不住想吐。
蘇軟重新閉上眼睛。
她努力回想着。
自己應該在回L城的車上。
怎麼會突然跑到這種地方來？
一陣咕嚕咕嚕車輪滾動碾過地面的聲音傳來，然後是鐵門吱嘎推開的動靜。
車輪碾動地面的聲音逐漸變大，伴隨着淅淅索索的腳步聲和衣服摩擦聲靠近。
蘇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她怎麼還沒醒？”
是個男人的聲音。
低沉發悶，像是口鼻上捂着什麼東西，聽起來非常陌生。
“估計是綁來的時候怕在路上醒了惹麻煩，麻藥過量了。”
另一個猥瑣的聲音接道。
低沉發悶的聲音問：“那還要不要繼續打麻藥？別做一個流產手術，把大人給搞死了。到時候，老大饒不了咱倆。”
流產手術！
這些人想害她的孩子！
恐懼頓時像一道厚重的暗影籠罩了蘇軟全身。
她得想辦法保護孩子！
蘇軟立即想到，麻藥過量是有可能導致呼吸系統麻痹，心臟驟停的。
聽這兩個人的對話，他們只是想給她做流產手術，不敢傷害她。
她努力放緩呼吸，企圖製造自己還在昏睡的假象，好來拖延時間。
另外一個猥瑣的聲音卻說：“搞不死，我有數，打就行，大不了人多昏睡半天。”
猥瑣的聲音話音落下瞬間，蘇軟立即感覺到一個冰涼的針尖抵在了手腕上。
她幾乎是在瞬間掙扎起來。
他們要給她做流產手術！！
絕對不可以！
她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蘇軟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可她四肢被束縛住了，身體根本動彈不得。
猥瑣的聲音陰笑起來。
“我就知道她在裝！按住她！”
兩隻大手惡狠狠地按住了蘇軟掙動不止的胳膊。
蘇軟體內的麻藥還沒完全失效，四肢又被固定在手術檯上，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掙脫開。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將針頭刺入自己體內，將注射器裏灌滿的無色液體緩慢地推入自己身體內。
“不要！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不要！”
無法掙脫的蘇軟只能拼盡全力哭求着。
沒有人理會她的哭嚎與哀求。
隨着冰冷的麻醉藥劑注入體內，蘇軟剛剛清醒的意識再度模糊起來。
“不要……”
傷害的我的孩子……
眼皮重重垂下。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蘇軟依稀聽到鐵門被大力撞開的聲音。
模糊的視野裏，一道身影閃電一樣衝過來，將按住她的人踹飛。
噼裏啪啦東西砸碎和不斷響起的慘叫聲中，有人抱住了她虛弱不堪的身體。
對方急切地呼喚着她。
“阿軟！”
“阿軟！！”
聲音有些耳熟，蘇軟分辨不出對方是誰。
麻醉藥完全生效。
蘇軟徹底陷入昏迷當中。
*
蘇軟感覺自己在一條泥濘不堪的黑暗小路上行走。
道路盡頭是一團模糊的光。
蘇軟不知道那代表什麼，她只知道自己應該往前走。
她的呼吸沉重，每一步都像是一頭疲倦的野獸在寒冷的冬夜裏掙扎，邁得艱難而痛苦。
好累，好冷，好想睡覺。
蘇軟望着那團縹緲的，似乎永遠抵達不了的光芒盡頭。
要不，休息一下吧。
好好睡一覺，等恢復了精神，再接着走。
睏倦讓眼皮沉重不已。
蘇軟停住了腳步，蜷縮着抱緊雙臂，緩緩蹲下身子。
“不可以睡覺哦。”
蘇軟擡眼。
那是一個格外漂亮可愛的小天使。
蘇軟聽見自己虛弱地問。
“你是誰？”
小天使撲騰着雪白的翅膀，笑眯眯的。
“我是來陪你的呀。”
蘇軟看着小天使。
她看不清小天使的模樣。
只覺得小天使格外熟悉親近。
彷彿小天使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似的。
蘇軟疲憊不堪地說。
“可是我好累……”
小天使用兩條藕節似的胳膊抓住了她不斷下沉的肩膀。
那麼小小的個子，卻有着無限的力量似的，一下子就撐住了蘇軟無力的身體。
“累也要堅持哦。”
“我扶着你，我們一起慢慢走。”
“不要擔心，我會一直陪着你。”
“一直一直陪着你。”
蘇軟牽住小天使格外溫暖的小手，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拖着不堪負重，幾乎要虛脫的身體，再度朝着遠處那團虛無縹緲的光團邁開了步伐。
……
蘇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白茫茫。
鼻尖瀰漫着淡淡的福爾馬林的味道。
蘇軟的意識瞬間回籠。
她猛地坐起身來。
手背忽地一痛。
蘇軟輕吸一口氣，看向自己的右手。
輸液針頭出現回血。
蘇軟顧不得這些，她直接拔下吊針，下牀就要跑。
身體站起瞬間，雙腿無力一軟。
蘇軟下意識一手扶住牀，一手護住肚子。
她得逃！
她得保護孩子！
蘇軟強撐着身子努力站起來，步子邁開，腿又是一軟。
眼前一片暈眩，強烈的嘔吐感涌上喉嚨，蘇軟再次跌倒。
“軟軟！”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蘇軟跌進一片寬闊溫熱的懷抱裏。
“澤安哥……”
蘇軟不敢置信的看着扶住自己的顧澤安。
她立即抓住了顧澤安的雙手。
“澤安哥！有人要害孩子！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不怕，軟軟，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顧澤安包裹住蘇軟冰涼的手心，把蘇軟輕輕摟進懷裏，輕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安撫。
“孩子也沒事，不要怕，不要怕……”
蘇軟蜷縮在顧澤安懷裏，身子顫抖不停。
她緊張地護着自己的小腹。
“孩子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相信我。”
顧澤安柔聲說着。
“地上涼，我們先起來，好不好？”
蘇軟情緒略微穩定了些。
她點點頭。
起身瞬間，雙腿再度無力的跌下去。
顧澤安大力攙住蘇軟，攬着她腰身的手臂微微用力，將蘇軟打橫抱起，抱回牀上。
他細聲細語的安撫着蘇軟，直到蘇軟真的相信沒事了，身體不再發抖，才問跟進來的醫生。
“軟軟渾身無力，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麻藥還沒完全失效。”
醫生說着走上前來，要給蘇軟做檢查。
蘇軟卻在聽到麻藥二字後，直接打了個冷戰。
要不是顧澤安抱着她，她幾乎下意識要逃。
她忍不住朝着顧澤安懷裏縮去。
顧澤安輕輕拍着蘇軟的肩膀，嘴裏小聲說着。
“沒事了，沒事了，軟軟不怕，不怕……”
他溫和的聲音有意頓了下，強調似的說。
“我們的孩子也很好，軟軟不怕……”
蘇軟略顯困惑的擡起頭來。
我們的孩子？
顧澤安那雙墨色暈染的眸子暗示似的微微朝着醫生身後瞟了下。
蘇軟順着顧澤安的視線望過去。
傅霆深一身蕭冷的站在醫生後面，眼眸深邃如同被寒風吹過的湖面，覆蓋着厚重的冰霜，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蘇軟的心頓時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