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弓沒有回頭箭,彭玲已經沒有臉再要求姜小米收回決定。
她是以退爲進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沒想到跳入了姜小米提前挖好的坑裏。
這個雷厲風行的姑娘,剛剛接手殯儀館就給了她一刀,殺雞儆猴,這一招玩得確實妙,但讓她就這麼辭職走掉她確實不甘心。
她沉默片刻緩緩開口,“三個月的工資吧,我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就這樣被你辭退回去沒法交代,怎麼也要多拿點錢纔好。”
姜小米擡頭看了彭玲一眼,放下碗筷,鄭重地開口,“彭姐,我們認識八九年了吧?我經常進出遺體化妝室,我是看着你走到主管的位置,過去的那些年你在我心裏是一個標杆人物,雖然我不喜歡做入殮師,但是我明白入殮師的艱苦,所以在某種方面來說你是我的榜樣。”
彭玲她震驚地看着姜小米,心頭一緊,鼻頭泛酸。
“6年前,我第一次給出車禍的死者做顱骨整容修復手術時,是你在我身邊全程陪伴,你一步步地告訴我該怎麼做,那個時候你在我心裏灑下了一片光。”
“你那會兒孩子小,每天忙得熱火朝天卻滿是憧憬,說要給孩子做榜樣,告訴孩子不管是在哪個行業工作都值得驕傲。”
彭玲眼中含着熱淚看不清姜小米的臉,但她能感覺到姜小米在失望。
“有一次我們忙到半夜餓的出門找喫的,因爲穿着殯儀館的工作服,遭到飯館的驅趕,你指着店長的鼻子大聲質問爲什麼要區別對待,每一份職業都需要被尊重,你非要對方賣我們包子,對方不賣你就要打舉報電話,捧着熱乎乎的包子,我覺得你好偉大,你一定會是這個行業的標杆,但我真是沒想到……”
彭玲泣不成聲,“別說了,你別說了小米。”
姜小米嘆了一聲,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是路都是自己走的,錯了也怨不得別人。
她看着彭玲,眼中不無惋惜,“兩個月的工資,這不是補償,是看在你是老員工的面子上給的一份獎勵。”
彭玲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見過各種往生者家屬痛苦地哭泣,看過那麼多人歇斯底里地哭,撕心裂肺,肝腸寸斷,那些場景中她一次都沒有哭過,但是今天她卻忍不住讓眼淚流了滿臉。
她很慚愧,姜小米的一席話令人震耳發聵。
原來曾經她的付出她的努力,是有人看在眼中的,原來她之前做的那些小事兒,也對別人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彭玲的離開已成爲定局,她騎虎難下,不得不下。
呂軍看到彭玲像是喪家犬一樣垂頭喪氣地往外走,他有些着急,追着彭玲小聲的挽留,可毫無作用,但他還是要挽留,他個人覺得這樣做顯得他有些情義,不會讓人覺得渣得徹底。
可這會兒的彭玲已經不在意了,她腦子裏一直迴盪着姜小米的話。
呂軍又扭頭回到姜小米麪前。
不等他開口,姜小米先發制人,“你也可以領三個月的工資。”
呂軍眼中閃過一抹錯愕,什麼?姜小米也要趕他走?憑什麼?
他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死盯着姜小米,眼中散發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狠厲,“你給老闆打電話,老闆說讓我走我二話不說,一分錢不多要我就走。”
姜小米:“我爸在飛機上,而且既然微山殯儀館已經交到我手裏,那一切我都可以做主。”我讓你離開,你就必須得離開!
呂軍黑了臉,“我就不走,你要是辭退我,你就違法了勞動法,我去告你,我……”
“那你去告吧,我等着你的消息。”
姜小米都不給他再開口的機會,“你在崗期間摸魚了多少次,趁着給家屬準備慰問禮品扣了多少錢,我這裏都可以提供一本賬給你。既然你要告,那我提醒你,這被你吞了的錢,你要一分不差地還給我們。”
呂軍頓時啞火。
沒多會兒也灰溜溜的離開了微山殯儀館。
作爲管理羣的管理員,何景州直接將兩個人踢出羣。
本還熱鬧討論工作和生活以及八卦娛樂的羣成員,突然安靜如雞。
和何景州關係不錯的遺體接運部主管私戳何景州打聽情況。
何景州卻沒有回覆,因爲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姜小米身上。
那兩個人離開後,辦公室終於安靜下來。
他看着姜小米疲憊的樣子,笑着詢問,“還想喫什麼不?或者又什麼想要喫的我提前給你準備着。”
“青檸味的薯片,甜辣的鴨脖,巴塔木,葡萄乾……”她是一點沒客氣。
姜小米的飯量不算大,之所以能又這麼豐腴的體格,主要還是因爲她喫零食,各種各樣的小零食,甜的酸的辣的,她都很喜歡,因爲愛喫這些,體重也毫不客氣的往上漲。
何景州知道她這個小習慣,非但沒有阻止還主動購買了兩大包零食放進她的零食儲物櫃,名其名曰是爲她補充能量,其實就是博美人一笑。
姜小米這幾天就睡在館長值班室,主要是工作內容太忙,她根本就沒有時間來回奔波,他也總算能體會到了父親的辛苦,原來作爲館長,作爲這家擁有100以上員工的民營殯葬館,他要接待的人要處理的事情太多。
這不,第二天凌晨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讓他們去接屍體。
姜小米看了眼時間才凌晨四點鐘,她咕嚕一下從牀上爬起來,打電話給何景州。
何景州已經穿戴整齊,上樓來找她,“有個當媽的帶着孩子一起跳河,現在兩個一起被撈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