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帶來兩位家屬，一位是上了年紀的老爺子，頭髮已經全白，滿臉褶子，一雙渾濁的眼中閃着精光，舉手投足之間有種大男子主義，自稱是梁盼娣的公公金光慶，提起兒媳婦自殺的事兒他滿臉悲痛。
他旁邊坐着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叫金元，長得人高馬大，身材魁梧，皮膚白淨，看起來並沒有被生活的苦摧殘過，說話時聲音不大，總看父親臉色，但是提起媳婦時那就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剝的樣子。
微山殯儀館接待部的同事已經看出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也知道做主的是這位叫金光慶的老爺子。
他們跟父子倆提起殯儀館殯葬的業務時，金光慶詢問價格，金元插了一句嘴就被老爺子狠狠地剜了一眼，嚇得他趕緊閉嘴。
接待部門的員工王兵和劉玉芳站在門口默默地觀察了一會兒後出來碰到姜小米。
劉玉芳推了推王兵，王兵趕緊上前和姜小米說起來。
“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有點讓人窒息啊，兒子不能多說一句話，要是說了那就是一頓白眼，怪不得人家自殺，就這公公也太大男子主義了，一直在說他娶這個兒媳婦進門的時候都沒有花多少錢，怎麼辦個葬禮就要那麼多錢呢，還在討價還價，想要便宜點，小老闆，您說啊，咱們殯儀館也不是菜市場，還有打折活動。”
姜小米：“來的家屬，只有兩位男士嗎？女士呢？有沒有問婆婆爲什麼沒有來？家裏其他的親屬不來嗎？”
王兵搖頭：“說是都沒在家，現在也不方便過來，他們過來就是想火化，其他的業務不需要。”
劉玉芳補充：“她的意思是，就連告別禮廳那邊的流程都不需要，只火花屍體就可以了。”
微山殯儀館每天接運的屍體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直接火花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需要做遺體化妝和遺體整形整容等。
直接火花屍體也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殯儀館嘛，就是提供這種服務的。
可當姜小米親自接待兩個家屬聽到他們的想法後，頓時心裏憋着一股火。
“兩個人疊在一起都推進去就得了，收一個人的費用，那個小孩子用不了多少錢，你看看你們能便宜點不，不然我找別家了。”
“我爸說得有道理，別以爲臨江市就你們一家殯儀館，還有第一殯儀館和第二殯儀館呢，那邊的火化費用可低了，就200塊錢，我們也給你們200塊錢，骨灰罐子我們自己買，不用你們提供，行不行？”
姜小米：“你們到底是不是亡者家屬？”
父子倆點頭。
“如果是，那把她們的身份證戶口本和死亡證明都拿給我。”
“不是你什麼意思！我們還能作假嗎？我們已經給警方提供過證明，梁盼娣就是我媳婦，金招娣是我閨女，我實話跟你說吧，她們死就死了，反正也沒什麼用，還得我花錢管她們，我主要是爲了不影響我未來的家庭生活，跟那個林什麼生似的，那個網紅，自己老婆孩子死了沒送走，天天鬼魂兒都在身邊，我必須給送走，你也別看我這麼實在就想要多貴的，我現在手裏就300塊錢，都給你！”
說到這兒，金元已經從兜裏掏出300嶄新的人民幣拍在桌子上，“不用籤什麼委託書，還費你們的紙，你就給推進爐子裏燒了，一把火之後給我點骨頭渣子就行，其實不要也可以的。”
說着話他還彎腰從腳邊拿出一個瓶子。
站在姜小米身後的劉玉芳實在忍不住問道，“這個不是酒瓶子嗎？”
“不影響使用，裝點灰還是裝得下的，這可是我用了五六年的酒瓶，每次我去買散裝酒就用這個，我把這麼好的瓶子用來裝她的骨灰，已經夠意思了。”
金元說這話還挺自豪的，“之前我哥們想要，我都沒給。”
姜小米忍了又忍，她一直以爲王秀蘭那樣的媽媽，不，是何雨璐的那個養母就已經能夠刷新她的三觀了，但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毫無底線的人。
妻子和女兒死了他一點都沒傷心，來做屍體火化還要討價還價，裝骨灰的瓶子錢要省下，用一個平時打酒的壺來裝，還表現得非常了不起。
真的是太搞笑了。
姜小米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對面的父子二人，冷聲質問，“你們確定你們是梁盼娣的家屬，而不是仇人嗎？”
“我們怎麼不是？”金光慶擡手拍桌子。
桌面晃動了一下，眼看着桌子上的擺件搖搖晃晃要倒下，江小姐身邊的何景州將擺件拿起來的同時，也皺起眉頭想要開口。
金光慶冷嗤了一聲，“我就說你們殯儀館沒什麼好人吧，就想賺錢，還要推薦給我們各種項目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沒有錢，也不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別說要花錢，就是你們免費的項目什麼遺體化妝的，你也應該問我一句，這個梁盼娣到底配不配！”
姜小米：“爲什麼她就不配？”
“她生了個女兒啊，還生不出兒子，不會下蛋的雞留着也沒有用，我讓我兒子跟她離婚，我兒子新找了媳婦她還總是帶着女兒跟我兒子要錢，死了就死了也是活該。”
姜小米聽不下去了，站起身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們回去吧。”
“我們回去？爲什麼？不跟我們收錢嗎？那感情好，她和孩子的骨灰你們也直接處理了吧，要我說警察就不應該讓我們過來，我們過來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人都死了。”
“走吧，回去告訴你媳婦一聲，梁盼娣死得透透的，不用擔心她再惦記你了。”
劉玉芳，王兵，接待部門的其他工作人員看到眼前的一幕簡直是目瞪口呆，震碎了三觀。
這人……是從哪個封建的社會來的嗎？重男輕女到這個程度？他媽還是個女人呢！
姜小米也不想再跟這兩個人費口舌，她還在等人，等那個給她發短信的人。
金光慶和金元也沒着急走，他們還想知道一個事情，就是梁盼娣手裏還有沒有什麼錢或者是什麼東西留下。
就這樣，金元打電話聯繫警方詢問遺物的事情，又給梁盼娣認識的人打電話，詢問了一圈發現梁盼娣真是窮得喫不起飯才自殺的，他蹙了蹙眉喃喃着，“真是喪門星，下輩子可別遇見了。”
他扶着父親起身往外走。
兩個人剛走出接待室，迎面碰到了一個人。
那人看到他們，揚起手就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