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米看着母親陷入在痛苦中無法自拔，她拉着她的手輕聲安撫，“媽，我爸走了，你再看看他，說些祝福的話吧，告別禮廳那邊不能停放太久，過了一個晚上我們就送我爸入葬，可以嗎？”
杜雲沒有拒絕，她也不能拒絕，姜小米是女兒，她在老公的心裏也有着超凡的位置，而且這些事情一直都是姜小米在張羅着，她也沒有資格去吩咐什麼。
“小米，你爸爸之前說過要回老家的，如果就留着他睡在這邊，他會不會不高興？”
姜小米微微搖頭，“不會的，如果他不高興他就來我夢裏說好了，我到時候告訴他不送他回老家的原因，如果爸回老家了，以後我們怎麼團聚？”
杜雲知道姜小米的想法後，也贊同。
遺體整容整形完成之後，姜小米聯繫告別禮廳那邊，將她父親姜山給送到那裏。
其實姜山老家是有習俗的，要在家裏停屍三天，但是現在非常時期，而且姜小米也知道父親不會怪她的，所以她已經跟同事們說過臨時停一天晚上，第二天中午前火化。
這個晚上她守靈，一直跪在父親身邊，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杜雲和何景州都陪在她身邊，杜雲已經哭暈過一次，現在整個人臉色蒼白沒有血色，何景州雙眼下有淤青看着也好不到哪裏去。
何景州守着姜小米，也在跟姜山說話，“老闆，我會對小米好好的，您放心吧，小米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明年開春我們就結婚，可以嗎？如果您有什麼交代的，您到我夢裏好了。”
何景州說完又看向姜小米，她還挺直了腰板跪在那裏，“爸，您要是能入夢先來我夢裏吧，我太想您了。”
說着說着，姜小米的眼淚嘩嘩往下淌，她的眼睛已經悄悄地哭腫了。
何景州看到她的情緒發泄出來，心裏也算鬆口氣，之前趙媛媛跟他說過的，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要引導姜小米哭出來，不然這麼忍着會憋出毛病。
杜雲再次暈厥過去，姜小米還跪在原地，凌晨四點鐘趙媛媛趕來的時候她還在跪着。
“小米你趕緊起來，時間太長對膝蓋不好你是知道的，傷了膝蓋不好養回來，你別傷害自己，我看着難受。”
趙媛媛把姜小米一把從地上撈起來，姜小米已經站不住了，膝蓋處的疼令她面部表情扭曲，“媛媛，慢點拽我，讓我自己慢慢地站起來。”
趙媛媛忍不住說她，“你也是學醫的，你肯定知道不能這樣久跪不起的，叔叔要是知道得多難受，你在懲罰你自己嗎？”
姜小米趕緊搖頭，“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多陪陪他。”
看着面無血色嘴脣泛白的姜小米，趙媛媛紅了眼圈，“我真的替叔叔不值得，救的那兩個人渣今天去告醫院呢。”
“我跟他們說叔叔今天要入殮了，他們還罵我。”
趙媛媛一臉悲慼地看着姜小米和何景州，“你們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何景州：“爲什麼告醫院？因爲消防設施還是？”
趙媛媛：“有這個，但是他們覺得是我們不負責任導致他們住院的物品都被燒燬了，裏面有5萬塊錢的現金，要我們賠償。”
“就說誰能把五萬塊錢的現金放在醫院的櫃子裏呢？那是公用的不上鎖的，而且他們兩個人拖欠醫院不少錢，真的有那五萬塊錢嗎？你知道她們爲什麼不說是存摺嗎，因爲存摺可以去查出來，她沒辦法作假，但是現金就不同了。”
說起這些趙媛媛就氣不打一出來，但是已經這樣了也沒有更壞的發展，她扶着姜小米坐到一邊坐下，對她說，“你放心，叔叔要是因爲這兩個人去世的，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趙媛媛不喜歡她這麼客氣，她想讓姜小米回到以前的時候，以前的以前。
可是回不去了，因爲以前有父親在，現在沒有了。
姜小米只坐了一下又跪了回去，趙媛媛想要扶起她卻被她給阻止，“我想送我爸，就讓我跪着吧，我從小到大一直跟在他身邊，跟着他學了那麼多，可我做得那麼少，他甚至都沒有嚐到我給買的東西，我還答應過他給他買金鍊子給他買衣服買各種他愛喫的。”
說起這些姜小米的眼淚止也止不住，“我讀書的時候我給他買東西他不要說等我賺錢的，可是自從我上了班以後我就沒什麼自己的時間，咱們科室那麼忙你是知道的，我也不喜歡殯儀館，我很少主動來這邊，除非他給我打電話。”
姜小米一邊哭一邊說着，整個人都在發抖，而杜雲已經被何景州給送到辦公樓那邊的宿舍去休息，等何景州回來的時候姜小米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他知道，姜小米是看到杜阿姨沒在就釋放了，她之前情緒穩定都是裝出來的吧。
趙媛媛知道姜小米和姜山的感情，她對何景州說，“小米小的時候她外婆身體不好，外婆就杜阿姨一個女兒，她想把老人接過來但是老人不想離開家，她就去老人那裏照顧，照顧了好幾年，小米一直和姜叔叔生活在一起，父女倆風裏來雨裏去的，不管是命案現場還是太平間，小米都跟在姜叔叔身邊，看着蔣叔叔給那些屍體化妝。”
提起這些趙媛媛也紅了眼圈，“我和姜小米認識的時候她性格挺孤僻的，從來也不愛和人主動聊天，也不讓別人碰她的手，老師問父母的職業似乎她就是閉着嘴巴不說話，大家都不喜歡跟她玩。”
“我和她成爲了朋友也知道了她的祕密，是因爲我的奶奶走的時候是姜叔叔做的入殮，他開車帶着小米來接我奶奶的時候，我都震驚了，我不敢想象姜小米的生活環境竟然是這樣的。”
提起以前，姜小米轉身握住趙媛媛的手，“在殯儀館上班的人不能握手，不能參加婚禮，不能說再見，這是爸爸教給我的，所以我纔不敢搭理大家，但是後來當了醫生，大家看我的目光都不一樣了，好像我是天使一樣，沒有人再厭惡我。”
當初姜小米上學被有心人發現她家開殯儀館的之後，學校裏也有小範圍的傳播過她的事情，那個時候鬧得風風雨雨的，面對旁人的目光，姜小米從不理會，但是她與世無爭的性格註定會被欺負，所以大家還是背後議論她孤立她。
直到她畢業以後來到醫院工作，見到了那些可愛的病人，她每天都非常努力地工作，想要把那些病危的人都留下來，搶救一個又一個生命。
但是她也從來不和別人說再見，哪怕是和病人或者同事握手，也覺得有一點點心理障礙。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在改變，工作內容也發生了改變，她進入外科，可以開刀做手術。
“之前我爸說累了，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殯儀館給他幫忙，我每次都是硬着頭皮過來，他還要笑着哄我，我現在想想是真的不應該，我爸給我打電話肯定是非常累了我當女兒的卻不能理解。”
姜小米想要拍自己一巴掌，卻被何景州給拉住了，“小米，你不要這樣，叔叔看到了也會傷心的。”
姜小米擡頭看向何景州，“我爸真的能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