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娘。”
“該叫悅姐姐了。”
“……”
“害羞了?”悅娘咯咯大笑,“聽三郎說,阿孃被氣病的那一日,你特意到長房來瞧過阿孃?”
“並未瞧成。”
“我知道,你沒瞧成全是因爲三郎不識趣,不過他雖過分古板,但對小娘子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正經良人。”
清妧笑而不語。
“這會兒阿孃身子不妥,等過兩日她好些,我再請妧娘和如娘去我那兒坐坐。”
“悅娘和如娘熟識?”
“那倒也沒有,只前幾日婉宓阿姊定給了崔家二房的嫡三子,而如娘很可能會和崔家三房的嫡長子定親,故而我纔想順帶請如娘也來坐坐,到時候一併把婉宓阿姊喊來,叫她們先聯絡聯絡感情。”
安清如竟是要定親了?
“悅娘,這事兒如娘知道嗎?”
悅娘搖搖頭:“想來是不知道的,畢竟婚書未換前親事做不得數,只是聽崔家人說,三房對如娘頗爲滿意,是以這樁婚事變數不大。”
難怪顧蘭時忙着置辦鋪子,原來是因爲安清如的婚事也快定下了。
清河崔氏,倒是一門相當不錯的婚事,且若她記得不差,上一世崔家三房的嫡子娶得是個尋常人家的小娘子,那小娘子因身體不妥子嗣艱難,崔家因此逼迫那位郎君納妾,可那郎君情願離家而住,
也不願納妾。
此等真君子,可不能叫安清如糟蹋了。
“好啦,我該回去了,不然婉宓阿姊又該唸叨我貪玩了。”
“嗯。”
回去的路上,將要路過安清如院落的時候,清妧突然問流螢:“你身子養好後,可曾尋折綿敘敘舊?”
“不曾。”
“你既知道如娘將嫁進崔家,還不該速速將這等好消息告訴折綿嗎?”
“那婢子這便去?”
“嗯。”
流螢要走,盧管事卻拉住她。
“縣主,您可是想逼如娘就範?”
“嗯。”
顧家能名正言順禁着她,無非是因爲陛下的一道賜婚敕旨,而陛下將她定給顧家,最大的緣由是顧家門風甚好,能教她做人。
可若顧三郎在婚事既定的情況下,還和安清如有了私情,這便算不得顧家門風好了吧?
在溱國,姊妹共侍一夫從來不是什麼佳話。
“縣主,您這般做,固然能逼得如娘就範,可也會叫顧時娘知道,如娘和顧三郎私下有了往來。”
“所以?”
“婢子的意思是,是不是緩些時候再告訴如娘?等如娘和崔家郎君的婚事定下,再叫她和顧三郎的醜事被人撞破,會不會更好些?”
清妧杏眼微睜,難掩意外地看着盧掌事。
“盧嬤嬤,你看着親善,手段倒是不尋常。”
盧掌事微微一笑:“回縣主,婢子若是手段尋常,也成不了鸞鳳殿的掌事。”
“也對。”清妧頷首,“流螢,你該去見折綿了。”
流螢暗瞥盧掌事,
見她沒再多言,便轉身進了安清如的院子。
清妧擡步,繼續往房裏走,等她盤上坐榻,捧着熱茶,纔對盧掌事言:“如娘有心要鬧,在她知悉陛下賜婚時,便已經鬧了。
是以,便流螢告訴她,時娘爲她定下親事,她也不敢和如娘鬧,卻會想盡法子癡纏顧三郎,迫他許下承諾。”
然,顧三郎利慾薰心,又怎麼可能在此時許下承諾呢?
想到這裏,清妧興味十足地問:“盧嬤嬤,你說本縣主要不要大發慈悲,助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盧掌事無奈地搖搖頭。
喝完茶,她照例歪在榻上讀《刑典》,翻過數頁,清妧擡眸:“盧嬤嬤,今日瀾娘子是不是來得有些遲?”
“婢子差人瞧瞧去。”
說罷,盧掌事便要踏出臥房,卻見瀾娘子從廊下快步而來。
“阿瀾,今日怎麼來晚了?”
“不是來晚了,是在門前停了一會兒。”
說着,瀾娘子朝清妧屈身:“縣主,將才大明宮的王總管來宣敕旨,堵住了大門,奴家一時進不來。”
“敕旨宣完了?”
“回縣主,敕旨未宣,王總管卻走了,可奇怪地是,他並沒有往皇城走。”
清妧勾脣,一臉玩味。
“縣主可是知道什麼?”
“敕旨是宣給三舅聽的,三舅不在家,王總管大概是去尋他宣敕旨
了。”
盧掌事好奇地問:“縣主,顧老夫人不是讓文娘去請顧都水了嗎?是王總管不耐煩等,還是文娘沒把人請回來?”
清妧笑而不答。
婢子的規矩已經學得差不多,瀾娘子無事,便又教她們讀書認字,微雨,淺雨和濃雨學得異常認真。
朗朗讀書聲中,流螢急步進了門。
“妧娘,婢子回來了。”
屋裏的讀書聲驟停,瀾娘子屈身,欲先行告辭,清妧卻道:“無妨,你接着教她們讀書,我去廊下走一走。”
行到廊下,流螢笑道:“顧家花重金請來瀾娘子教妧娘學女德和禮儀,結果妧娘卻由她教婢子們讀書,若叫老夫人知道,怕是氣得不行。”
“你莫不是在替顧家人心疼?”
“婢子分明是在贊妧娘。”
“爲何要讚我?”
“世人皆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莫說伺候人的奴婢,便是尋常人家的小娘子,怕也沒有幾個讀過書的。
就算是貴家娘子,除卻一本《女誡》,怕也沒讀過別的。
可妧娘端得大氣,竟然任由女夫人教導房裏的奴婢讀書認字,婢子自是要讚一讚的。”
清妧失笑。
“流螢,你說錯了一點,道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不是世人,而是郎君。”
流螢略怔,久久不能言語。
這話,她也曾在心裏百轉千回過,她知道,卻終是不敢說出口,可妧娘輕而易舉就說了出來,且說得如此平靜,彷佛這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
可這話又怎麼可
能尋常?
她擡眸,靜靜地看着清妧的背影,忽而覺得眼前的人陌生地厲害,究竟是她從未看清過她,還是她早已不是她?
“見過折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