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六十七章 晚飛花
    南宮文軒押着顧浥塵經過留心拱門時,見守門的兩個小宮人腦袋抖得如同篩子,他當即對後面的人說:“押回去。”

    到了大明宮前,南宮文軒先命人把顧浥塵關去最偏的偏殿,而後貓着身體,往大明宮內窺探。

    帝座上的皇帝心情似很不錯,短短片刻,他和羣臣連喝兩杯酒,惹得隨侍的王忠低頭勸:“陛下,多飲傷身。”

    “難得高興,你別掃了朕的雅興。”

    “是。”

    “來,再給朕倒一杯。”

    青綠的純釀自細長的壺口倒掛,緩緩流入銀盃時,南宮文軒掛着長刀,已從羣臣身後快步繞到殿前。

    “陛下,末將有要事稟告。”

    “何事?”

    “安家婢子報安如娘突然沒了蹤影,皇后憂宮中混入賊子,差末將帶人搜尋,待末將尋到人時,卻發現安如娘和顧三郎在憶流閣中——”

    “中什麼?”

    “巫山雲雨。”

    皇帝猛地拂袖,袖口掄得王忠手裏的銀壺和銀盃飛出十分遠,銀盃“哐當”一下砸在舞娘子的腳邊。

    絲竹驟停,舞娘子飛速退到角落,肆意歡笑的羣臣嚇得僵住身,他們改坐爲跪,齊齊撲在地上告罪。

    “陛下息怒!”

    他如何息怒?!

    可他不能當着一衆臣子的面發怒,於是皇帝起身,對南宮文軒道:“隨朕來。”

    “是。”

    夜風中的飛雪不知何時變大了,本就黑沉的夜色顯得越發低暗。

    “顧三郎和安如娘人呢?”

    “回陛下,顧三郎已被末將

    帶回,正扣押在偏殿,安如娘尚在後宮,若陛下想見,末將這便去把人帶過來。”

    “不必。”皇帝搖頭,“此事叫多少人看見了?”

    南宮文軒微頓,老實回答:“來赴宴的貴家娘子皆在場。”

    那豈不就等於人盡皆知?!

    皇帝的臉迅速轉爲陰沉。

    “王忠,宣朕敕旨,天氣不好,今日宮宴即散,除顧家人,所有臣子速速歸家。”

    “是,陛下。”

    待王忠走開,皇帝又問:“南宮文軒,一刻鐘內朕要知道怎麼回事。”

    “是,陛下。”

    皇帝低眉攏袖,胸腹之間忽而涌出一股強烈的不適,不適又迅即地衝上喉間,化作無法壓制的咳嗽。

    “咳咳咳……”

    將傳完敕旨的王忠急忙衝過來,他一邊替皇帝順背,一邊擔憂地問:“陛下,您沒事吧?可要傳御醫?”

    皇帝擺手,皇城御醫的醫術不過爾爾,每回他不舒服,他們看了半天,要麼說他沒什麼大事,要麼說他是憂思過重,只要少思,便可轉好。

    真真是無用之極。

    “仙丹呢?”

    “陛下,御醫說了,那仙丹藥效過猛,不可多——”

    王忠的勸告未曾說完,便被皇帝一記如寒刀般的冷目駭住,他慌忙垂下頭,乖覺地從袖中取出金匣子。

    而後,他打開金匣子,將那顆靜靜躺在明黃色的錦緞上的金紅色丹藥呈上。

    “陛下,仙丹在此。”

    皇帝拿起金丹,毫不猶豫地一口吞下。

    須臾,痛楚消弭。

    皇帝遂擡

    眸,狹長的漢白玉高階上,羣臣被宮人引着一一離開。

    “禁衛軍和都城軍可有傳來消息?”

    “回陛下,尚無。”

    “一羣酒囊飯袋!”皇帝怒罵,“不過一個癆病鬼,他們也抓不住嗎?!”

    王忠只得伏首告罪:“陛下息怒,陵陽城不小,禁衛軍和都城軍生怕引發恐慌,委實不敢大張旗鼓地搜人。”

    “陵陽城是大,可他能去的地方不多,怎麼可能抓不到人?若這回兒再叫他逃脫了,別怪朕殺他們以平怒氣!”

    王忠瑟瑟叩拜:“是。”

    皆說伴君如伴虎,他過去從不覺得,可這兩年,隨着陛下的身子大不如前,陛下的猜忌心也越發地重了,重到叫他常常夜半驚醒,忍不住摸一摸脖子還在不在?

    迴廊下,馬常侍驅步而來:“陛下,羣臣皆已離開,只崔尚書不肯走。”

    “崔玉坤還想抗旨不成?!”

    馬常侍嚇得撲在地上:“回陛下,崔尚書已知後宮事,想求您撤了崔離郎和安如孃的賜婚敕旨。”

    “那便讓他等着。”

    “是。”

    迴廊下,皇帝的眉目沉得比天邊的濃雲更重。

    “王忠,你說朕該怎麼做?”

    王忠心下一陣苦笑,他不過一個內侍,哪有資格妄論這些事?可他若不答,陛下不悅,他若答錯了,小命又不保。

    “陛下,您可是不想收回賜婚敕旨?”

    “朕是皇帝,一言九鼎,若今日朕收回了崔離郎和安如孃的賜婚敕旨,那明日再有人來求

    朕撤了顧三郎和安樂的賜婚敕旨,朕是撤,還是不撤?”

    “陛下是說安國公嗎?安國公此刻不在陵陽城。”

    “不在就不能求了嗎?!要不了幾日,發生在宮中的這樁醜事便會人盡皆知,安行洲知道只是時間問題。

    以他心疼安樂的脾性,知道了焉能不和朕來鬧?”

    “陛下說得是。”

    “再有,你以爲安行洲人不在陵陽,明日便不會有人來求朕了嗎?”

    “奴愚鈍,不知陛下指得是何人?”

    正此時,馬常侍驅步到來稟:“陛下,皇后娘娘求見。”

    皇帝冷笑,轉頭對王忠道:“你看,人不是已經來了嗎?”

    王忠垂首,不敢多言一句。

    皇帝遂問馬常侍:“趙丹萱帶着誰一道來的?”

    “回陛下,有崔家的幾位娘子,顧家的幾位娘子,還有安樂縣主。”

    皇帝的臉色更冷了。

    朝臣求他賜婚的事自來屢見不鮮,通常世家開了口,他從無不應。

    是以崔家來求他爲崔離郎和安如娘賜婚時,他並未多想,可如今看來,崔家求他賜婚便是一樁算計。

    而算計他的人,除了皇后和趙家,沒別人了!

    皇帝拂袖,對馬常侍道:“叫她們都等着。”

    “是,陛下。”

    馬常侍再次退走後,皇帝問王忠:“南宮文軒還沒回來?”

    “回陛下,奴去催。”

    王忠欲退未退時,南宮文軒提着大刀疾步行到廊下:“陛下,據看守留心拱門的宮人招供,顧三郎是被人喊去後宮的。

    ”

    “被誰?”

    “一個叫折綿的婢子,她原是伺候安樂縣主的,最近才調去伺候安如娘,守門的宮人曾見過她,是以誤以爲約見顧三郎的人是縣主,這纔敢膽大包天地幫着遞消息。”

    “竟有這回事?”皇帝眼眸一動,朝王忠招了招手,待王忠上前,皇帝傾身,附耳低言,“去告訴那兩個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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