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天寒地凍,街上幾乎無人,禁衛軍要搜,您便讓他們搜一搜,礙不了多少事的。”
此時的清妧,心情正是焦灼,馬威遲遲不回,卿流景的面色卻是越來越慘白,若再多耽擱片刻,他會不會——
不,不會的,他還沒做成太子,他定不會死的!
“縣主——”
“碧玉姑姑若覺得冷,可先回顧家去。”
“……”
她倒是想先回去,可縣主是主子,主子不回,她哪裏敢回?
“縣主,馬將軍不知道何時回來,那不如婢子上車陪您解解悶?”說着,碧玉搓着手,便要上車去。
微雨橫到碧玉身前:“碧玉姑姑,溱國有明令,奴婢不得和主子同乘一車。”
“你——”
大街上忽而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未幾,大殿下騎馬行到馬車前,笑着拱手道:“妧娘,本殿有禮。”
清妧輕輕呼出一口氣,而後帶着一絲埋怨道:“大殿下,您總算來了,您若再不來,小女真怕自己凍死在街上。”
“哈哈哈……”卿雲牧爽朗大笑,“全是本殿的錯,那妧娘要怎樣才肯原諒本殿下呢?”
“大殿下,小女乘上馬車前,馬車便一直停在皇城下,馬校尉非要搜車,便是懷疑車中藏着欽命要犯。
可是小女委實想知道,這欽命要犯到底是怎麼在禁衛軍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爬進小女的車,又是怎麼讓小女至今
都不曾察覺的?”
卿雲牧沉下臉:“馬威,你過來。”
“是。”
待馬威走到駿馬旁,卿雲牧猛地擡起腳,一腳揣在他的心口:“好一個不知變通的蠢人,本殿是讓你抓要犯,不是讓你爲難無辜!”
馬威不敢喊疼,趴在地上求饒:“大殿下饒命,是末將蠢笨。”
“求錯人了。”
馬威立刻調轉腦袋,又朝馬車磕頭:“安樂縣主,是末將糊塗,求縣主大人大量,寬恕末將一回。”
“一次糊塗就算了,下次再糊塗,可休怪本縣主不依不饒了。”
“謝縣主開恩。”馬威急急退下。
清妧勾起脣角,嬌滴滴地問:“大殿下,這街上不長眼的人委實太多,不知您可否送小女一程?”
“此乃本殿的榮幸。”
說罷,卿雲牧掉轉馬頭,行到馬車旁:“走,送縣主去顧家。”
“等等。”清妧急忙喊,“大殿下,陛下才撤了小女和顧三郎的婚約,小女如何還能去叨擾顧家?”
“是本殿疏忽,那便去安家。”
馬車終是往前走了,這一回,因有大殿下爲護,奉命搜查陵陽城的禁衛軍,都城軍再無一人敢攔她。
過了大半個時辰,馬車停在安家宅門前。
清妧隔着車門,笑意盈盈地對卿雲牧道謝:“今日真真是多謝大殿下了,待過幾日,小女再重重酬謝大殿下。”
“那本殿可等着哦。”
“是。”
卿雲牧指尖輕擡,跟着他同來的禁衛軍便立刻掉頭而走,須臾,
禁衛軍消失在十字街的盡頭。
“安十一,把車趕進安樂居。”
“是。”
安家本已燈火俱熄,但因爲清妧的驟然歸來,下人房的燈火全亮起,等馬車駛到安樂居院門前時,前院的管事領着一衆看家奴婢奔過來見禮:
“即日起,我便歸家住了,明日一早,你們好好把家裏的前前後後都打掃一遍。”
“是。”
“都散了吧。”
“是。”
待人退去,清妧推開半扇車門:“碧玉姑姑,勞煩你帶着安十一去顧家給姨母報個信,就說我回了安家。”
碧玉嘴角發僵:“縣主,婢子腳疼,委實走不太動,不然讓旁人去?”
“碧玉姑姑若不想去,我明日便送信娘娘,讓她把你領回去。”
碧玉氣得要死,卻不得不低眉:“縣主,婢子這就去。”
難怪盧掌事死活要回鸞鳳殿,還給皇后遞言,讓她來安家伺候,原來是因爲安家不好待,她也想叫她嚐嚐滋味。
她且忍一忍,只要她能辦好皇后吩咐的事,自能重回鸞鳳殿。
碧玉和安十一一走,安樂居內再無旁人,清妧一腳踹開車門:“濃雨,你速去怡紅院報信,讓蘭嬤嬤找最好的郎——”
“慢。”卿流景掀開狐裘,半撐起身,“阿妧,不可。”
白色狐裘上,已是血跡斑斑。
“若不請郎中,小女怕殿下會死。”
卿流景笑笑:“阿妧,不會的。”
清妧蹙眉。
她知道卿流景不願讓濃雨去送信是出
於謹慎,如今城中到處都是禁衛軍和都城軍,濃雨一旦有失,不止卿流景性命不保,安家更是會陷入險境。
爲了安家好,她自是不該去請郎中,可若真是爲了安家,她發現卿流景在她車中的那一刻,便該一腳把他踢出去了。
“罷了,微雨,你速去收拾臥房,淺雨,你去小廚房燒些熱水,濃雨,過來搭把手,幫我扶你家主子進房。”
“是。”
清妧和濃雨合力,把卿流景扶進臥房時,微雨恰好鋪完臥榻,三人一道,才把卿流景伺候上榻。
“濃雨,碧玉很快會回來,外面的馬車裏全是血跡,你趕緊去清理乾淨,記住,不可留下一點痕跡。”
“縣主放心。”
清妧看着她的背影,目色沉沉地問微雨:“你們曾經都是殺手,必定學過如何在受傷之後自救。”
“是。”
“立刻替你們家主子瞧瞧傷勢。”
微雨抿了抿脣,有些懼怕道:“縣主,主子不喜旁人觸碰。”
“他都昏死過去了,哪裏知道誰碰過他?!不想看着你家主子死在我房裏,就趕緊的!”
“……是。”
微雨小心上前,指尖將將要觸及到卿流景染血的衣襟時,卿流景陡然間睜開眼。
“滾。”
微雨嚇得一個踉蹌,摔到地上。
清妧盯着卿流景滿是嫌惡的眼眸,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二殿下,您既不許小女去請郎中,又不許微雨替您看傷,你是想死嗎?”
“若阿妧捨不得看我死,便
替我看傷。”
“……”
卿流景不是殺人如麻,殘忍至極的一個人嗎?爲何此刻的他,猶如一個討不到糖喫的任性孩童般?
可孩子任性是爲一顆糖,他卻是拿命在賭!
這人的腦子裏到底裝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