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想說什麼?”
“不瞞縣主,昨日發生在安家賞花宴上的事,妾身看得一知半解,還請縣主爲妾解惑,爲何趙家靜娘要爲難珍娘?”
“因爲趙靜娘傾慕崔離郎。”
“誒?”
竟是因爲這個?!
難怪旁人會私下議論,說崔伍兩家的這樁婚事成不了,也難怪伍家都攀上崔家,但崔尚書對伍郎卻十分冷淡。
梅娘越想越急:“縣主,妾身聽聞崔離郎原和您的嫡妹有婚約,卻因爲遭人算計,叫婚事出了岔子,難道說是——”
清妧食指點脣:“噓,陛下有敕,不許人妄議。”
梅娘慌忙抿脣。
縣主只說不許妄議,卻未否認,可見自己猜測爲真。若趙靜娘非要對珍娘不依不饒,憑伍家哪裏鬥得過?
她不怕崔伍兩家的婚事成不了,她只怕珍孃的好名聲一遭叫人毀沒了。
“縣主,妾——”梅娘欲求清妧幫忙,卻嫌腳下一軟,跪了下來,“縣主,求您爲伍家指條明路。”
伍郎說過,陵陽城內能叫趙家賣三分面子的,只有執掌三軍的國公爺。
清妧急急步下坐榻:“梅娘,你這是做什麼?趙靜娘再能胡鬧,那也不過是個閨閣小娘子。”
“妾身懼得不止是趙靜娘。”
“這又是何意?”
“不瞞縣主,趙靜娘欺辱珍娘時,旁的貴家娘子或不願幫忙,或作壁上觀,便是因爲誰都沒把伍家
當回事。
如今妾身既知道趙靜娘傾慕崔離郎,伍家自是不敢和趙家相爭,是以妾身想求縣主幫忙,告訴皇后娘娘,伍家願意放棄和崔家的婚事。”
“這……”
見清妧不肯應,梅娘又要叩首:“縣主,求您幫忙。”
“罷了,我應你便是。”
“多謝縣主。”
送走梅娘母女後,清妧步出花廳,見流螢正命院中人將崔離郎送得姚黃,和伍珍娘送得一拂黃搬到靠南側的廊下。
“我倒是忘了,你亦是才女,自然也愛花。”
“回妧娘,珍娘走前,殷殷切切叮囑婢子許久,求婢子定要好好照顧這兩盆牡丹,婢子挨不住,這才應下。”
“看來你挺喜歡她?”
“珍娘是難得純粹之人。”
純粹嗎?
這或許就是崔離郎喜愛她的理由吧。
“妧娘,莫不是梅娘說了什麼叫您不高興的話?”
“她求我去皇后跟前說一聲,伍家願放棄和崔家三郎的婚事。”
“欸?”流螢驚詫,“這是爲何?”
“伍家初入陵陽,伍硯書事事碰壁,便想着投靠一人,可誰都覺他坐不穩大理寺卿,無意和他結交。
若再因爲和崔家的一樁婚事得罪趙家,伍硯書只怕自己要被趕出陵陽。
可若放棄這門婚事,一則能平趙靜孃的怒氣,省得得罪趙家,二來亦能向皇后表達伍家的臣服心。”
流螢不由地發出一聲冷笑:“這伍廷尉倒是急功近利。”
“不是壞事。”
一個人若無所求,便也難以
籠絡,雖伍硯書此刻艱難,但她清楚大理寺卿的位置他能坐得穩穩當當。
“妧娘總不會應下了吧?”
梅娘都跪下求她了,她哪裏好拒?
只天下難得有情人。
“流螢,明日你先替我遞個帖子到伍家,說我請珍娘同遊九曲湖,而後再給崔離郎送個信,告知他伍家的打算。”
伍家既打定主意不開罪趙家,那便是她不肯幫忙,伍家也會求得旁人幫忙,她能做的,不過是給崔離郎提個醒。
“縣主,婢子給您泡了茶。”
“莫不是又聽到什麼有意思的閒話?”
“嘿嘿。”濃雨不好意思地勾了勾脣角,“回縣主,婢子不是聽見閒話,婢子是發現了一件事。”
“哦?”
“晚膳後,婢子瞧見春華趁人不備,摸出安樂居,婢子一路跟着她,發現她進了如意居,且在如意居待了半刻鐘。”
春華,秋實,三冬,二夏是先前顧時娘塞進安樂居的,因她們一直頗爲安分守己,她便忘了留意。
“可曾聽到什麼?”
“回縣主,如意居的守備比先前重了許多,婢子不敢靠太近,婢子只瞧春華出來時,手一直捂着袖子。”
“明日和淺雨她們打個掩護,想法子去春華房裏翻一翻。”
“是。”
次日早上,清妧剛用過早膳,濃雨便難掩得意地跑進房裏:“縣主,婢子在春華的被褥下發現一包粉末。”
說着,濃
雨拿出絲絹:“婢子挑了一點,然後把東西放回了原位。”
“聰明。”
“謝縣主誇讚。”
“拿去給郎朗瞧瞧。”
“回縣主,婢子認得此物,這是怡紅院的極樂香。”
盧掌事面色一變,一邊示意流螢去門前守着,一邊嚴肅地問濃雨:“沒弄錯?”
“回盧掌事,極樂香是怡紅院的名品,婢子不會看錯。”
盧掌事隨即問清妧:“縣主,這如娘到底想做什麼?“
“年前,我曾叫綠綺騙進怡紅院,當時,除卻她引來的那一羣紈絝公子,另有一老男人埋伏在房外。
事後我便尋思,綠綺算計我,是爲幫顧三郎謀定我的婚事,可那老男人又是怎麼回事?”
“縣主是說,那人是如娘安排的?”
“顧三郎要去怡紅院的閒話本是從如意居傳出,可見如娘一早就知道有人要算計我,她既恨我,自然可能將計就計。”
“可如今她和顧三郎的婚事已定,卻又爲何還要——”
盧掌事驟然收住口。
昨日,顧三郎特意等在門前,只爲送縣主一盆牡丹,如娘既癡愛顧三郎,眼裏又怎能容得下沙子。
“縣主,咱們可要先下手爲強,除了春華?”
清妧搖頭。
除了春華,尚有秋實,三冬,二夏,她總不能察覺一次便殺一人,殺多了,旁人還以爲她嗜殺呢。
“我平日在家,如娘沒機會下手。”
“是上巳?”
清妧笑而頷首:“看來上巳這一日,九曲湖邊定會出乎意料的
熱鬧。”
上巳的九曲河畔盡是郎君,若她那時中招,指不定就當衆抱着哪個小郎君歡鬧,屆時,顧三郎自然是不屑再多看她一眼,更重要地是,她這一生將被毀盡。
盧掌事沉下臉:“如娘好狠的心!”
若不夠狠,她上輩子又怎麼會死?
清妧笑而擡眸,眸色淡漠如霜:“盧嬤嬤,你可莫要罵她心狠,畢竟我是可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
“縣主打算怎麼做?”
“殺人。”
重活一次,她是來報仇雪恨的。
然,奴婢好殺,貴家卻難殺,如今,如娘趕着來送死,她焉能叫這殺她的機會白白從眼前溜走?
“若春華不能得手,如娘就只能自己動手,與她來說,最穩妥的法子,是和我同乘一車,到時,我如她所願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