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一百十二章 不知恨
    崔玉坤靜默瞬息,答:“回陛下,微臣盤查時,已對百姓言明,九曲湖上有水匪,臣是去剿匪的。

    只——”

    “只?”

    “今日之亂,始於桃林,水匪擄人時,曾叫許多人看見,臣以爲定然有人看見水匪擄着人上了天蒼神舟。”

    出事的小娘子共有三,趙靜娘、伍珍娘和安如娘,此三人皆出生權貴,壞了她們名聲的又是幾位皇子,陛下爲撫下,除了賜婚,別無他法。

    一旦三位小娘子的婚事被定下,關於天蒼神舟上發生的一切,百姓便猜不出十成,也能猜出五六成。

    換而言之,不止陛下要被百姓罵昏聵,幾位殿下更是要被罵荒唐,而子不教歷來都是父之國,陛下之賢名岌岌可危。

    想到這裏,崔玉坤再次伏首:“陛下,微臣有罪,請陛下降罪。”

    他難道不想降罪嗎?

    百姓不明爭相,只覺都城軍拔刀相向是不管他們死活,可朝臣不蠢,定能明白崔玉坤此舉纔是爲民。

    若他敢降罪崔玉坤,那不止百姓要罵他昏聵,連御史們都要罵他昏聵!

    “行了,朕又不是昏君,難道不知道你心憐百姓嗎?”

    “陛下明鑑。”

    “崔玉坤,只朕明白,是不夠的。”

    崔玉坤急擡首:“陛下,臣以爲陛下可命戶部撥一筆銀款,撫慰那些遭遇死傷的人家,聊表陛下哀民之心。”

    “準了。”

    “另,臣以爲可暗中安排幾個說書先生,將水匪禍亂陵陽一事,陛下爲護百

    姓不得不隱忍負重寫成本子,雖此刻百姓不能懂陛下之明睿,但假以時日,百姓定能明白。”

    “也準了。”

    殿內的冷凝稍退。

    “崔玉坤,你起來吧。”

    “謝陛下。”

    “聽聞此番你能順利帶着三千都城軍趕到九曲湖邊,全是因爲崔離郎能沉機觀變,及時往尚書府報信?”

    崔玉坤拱手:“回陛下,離郎讀書多年,若連這點應對之力都沒有,那才真是枉費了國子監對他的多年教導。”

    “行了,你不必過於自謙,好便是好。”說着,皇帝擡眉,對王忠言,“傳朕敕旨,自即日起,崔鬱離入翰林,爲翰林待詔。”

    崔玉坤急忙伏首:“謝陛下。”

    “起來吧。”

    崔玉坤撲在地上不動,見此,皇帝雙目微眯:“這是做甚,難道嫌朕賞少了不成?”

    “臣不敢,只今日在桃林,共有三位小娘子被水匪擄上天蒼神舟,其中便有伍廷尉之女,伍珍娘。”

    皇帝臉色一沉:“崔玉坤,這回的婚事朕可沒參與,你總不能非讓朕下一道賜悔婚的敕旨吧?”

    “微臣不敢。”

    “那你想幹什麼?”

    崔玉坤斟酌再三後,小心答:“回陛下,伍家的這樁婚事是三娘主動求娶,如今出現變故又並非珍娘自甘墮落,若崔家執意悔婚,微臣是怕伍廷尉怨恨崔家。”

    “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朕心裏一清二楚,無需你在朕跟前含沙射影。”

    “微臣不敢。”

    “崔鬱離的婚事是小

    事,該作罷便作罷,輪不上你一個尚書多慮。回去後,你先差人安撫受難的百姓,然後帶兵把藏在陵陽城附近的水匪一次剿乾淨了!”

    “微臣領命。”

    “去吧。”

    “微臣告退。”

    待崔玉坤低眉退去,皇帝才步下臥榻,緩步走到殿門下。

    大明宮外,大雨傾盆,卿雲牧,卿雲禮,卿雲瀾沉默地跪在雨中,渾身溼透。

    廊下,馬常侍驅步而來。

    “陛下,皇后娘娘和惠貴妃求見。”

    “呵,朕的后妃們消息還真靈通。”

    馬常侍慌忙撲在地上,信誓旦旦地喊:“陛下,奴絕沒有多嘴。”

    “諒你也不敢!”皇帝怒言,“去告訴皇后和惠貴妃,朕這會兒不得空,等空了,自會尋她們問罪。”

    “是。”

    馬常侍退走後許久,皇帝纔對王忠言:“傳大皇子。”

    “兒臣叩見父皇。”

    皇帝不言,彷佛沒看見卿雲禮般,慢悠悠地端起茶盞,抿了小半口。

    茶水將沾脣,皇帝便嫌惡地一口吐出。

    “今日這茶是哪個奴婢泡的?”

    “回陛下,是——”

    “不管是誰,拖出去鞭笞三十!”

    “……是。”

    寂靜的寢殿內,除去窗外的大雨,便只剩下一串略顯倉惶的腳步聲,卿雲牧再不敢僥倖,趴在地上給皇帝行了一個三跪九叩大禮。

    “父皇,兒臣錯了。”

    “錯在何處?”

    “……”

    皇帝挑眉,猛地將手裏的茶盞砸向卿雲牧。

    杯盞正中卿雲牧腦門,一盞又濃又燙的茶自他眉

    心往下,滑過面龐,滲進又冷又溼的領口內。

    “卿雲牧,雖你生母身份低微,可雲禮和雲瀾有的,朕何時虧待過你一分?當初朕讓你和雲瀾比鬥,是你爲了討好皇后自願認輸,才叫雲瀾做了神武大將軍。”

    “父皇,當初兒臣是——”

    “被人矇騙?”

    “……是。”

    皇帝冷笑:“若非你自己趕着去討好皇后,皇后又能騙到你什麼?這些年,你不想着反思己過,反倒心生怨念,變着法子和雲瀾過不去,你以爲你做過的這些事,朕一點都不知情嗎?”

    “兒臣不敢。”

    “你可知爲何朕知道,卻從不點破?”

    卿雲牧斂眉。

    皆說皇家先有君臣,後有父子,父皇不點破,自然不是因爲他想護着誰,不過是不願意叫一人獨大,威脅他的帝位罷了。

    然這話,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回父皇,兒臣不知。”

    “你自然是不知!”皇帝厲言,怒意漸盛,“朕不點,是因爲你和雲瀾都是朕的兒子,是朕的手心和手背,朕不願意因爲一些偏頗而叫你們兄弟鬩牆!

    可你呢?

    你全不管朕的一片苦心!”

    “父皇,兒臣冤枉。”

    “你冤枉個屁!”皇帝氣得掄起茶托,再次砸向卿雲牧,“皇后着急,那是因爲雲瀾沒占上嫡長,你呢,你着什麼急?”

    卿雲牧不敢答,只能把頭埋得更低。

    “若非你着急,那不管此番皇后怎麼算計,你都該置身事外,若你實在見不得皇

    後攪事,亦可來稟告朕。

    可你既沒有置身事外,更沒有回稟朕,你是乾脆將計就計,想叫皇后自食惡果,而後順帶漁翁得利。

    可笑的是,你當自己是黃雀在後,卻不知自己只是旁人眼中的一隻螳螂!”

    皇帝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卿雲牧自知不能辯駁,便乖乖額頭點地,告饒:“兒臣知錯,請父皇責罰。”

    “呵。”皇帝面色更冷,“你不是覬覦朕的皇位嗎?行,朕現在給你機會,若你是朕,你覺得朕該怎麼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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