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噩夢退
    再歸家,已是黃昏時分,盧掌事扶着清妧步下馬車時,街口突然刮來一陣冷風,激得清妧打了個寒顫。

    安家前院的大管事富成急忙呵斥身後的奴婢:“沒瞧見縣主覺着冷嗎?還不趕緊去安樂居取一襲斗篷來?”

    婢子提起衣裙,飛速奔進迴廊。

    富成上前:“老奴給縣主請安。”

    “有事?”

    “回縣主,陛下敕旨已下,命顧家人接走顧時娘,可時娘一進門,就賴進如意居,怎麼都不肯走。”

    “如娘身子如何?”

    “回縣主,顧時娘把陵陽城內的郎中請了個遍,可不管是哪一路的郎中,都說了同一句話,讓安家早做打算。”

    說着,富成躬身:“縣主,老奴正想和你稟告,這顧時娘不止不肯走,還要奴婢們再去臨城請名醫。”

    “你應了?”

    “老奴可不敢應,這纔在門前等縣主。”

    “不必去。”

    “是。”

    清妧擡步往廊下走,富成又急跟上來:“縣主,如今顧時娘要回去顧家,那家裏的大小事情便要交由縣主決定,這會兒管事全在——”

    “停。”

    “是。”

    “富成,家裏的事以前是怎麼安排的,以後還怎麼安排,不必事事問過本縣主。”

    “……是。”

    “本縣主乏了。”

    說罷,清妧擡腳走入迴廊,走了兩步,盧管事突然快走兩步,行到她身前。

    “縣主留步。”

    “怎麼?”

    “娘娘有命,讓奴婢隨縣主走一趟大理寺,如今事已了,婢子該去仙遊

    寺覆命了。”

    “過幾日,我亦要去仙遊寺,盧嬤嬤不能和我一道去嗎?”

    盧掌事笑着搖搖頭:“婢子在仙遊寺等縣主。”

    “好吧,我讓富成送你。”

    “縣主,走之前,婢子有幾句話想說,只不知當不當講?”

    “但說無妨。”

    “有道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亦不可一日無主,眼看顧時娘要歸顧家,縣主若不能管起家中事,只怕要不了幾日,安家便會惡奴當道。”

    清妧扶額,雖不情願,卻還是委屈巴巴地應承道:“我管!只我今日委實累得慌,我明日一早開始管,行嗎?”

    盧掌事失笑:“縣主,婢子無意逼迫您,您若實在懶得操這份心,倒是可以讓瀾娘子先替你管着。”

    清妧剛要勾脣,卻聽盧掌事又道:“只您再懶得管,家中的大致用度,每月的賬目進出,以及安家田產和鋪子的盈虧,須得心中有數。”

    “……好。”

    抄手遊廊的另一頭,流螢和微雨急急朝清妧奔來,見此,盧掌事再次屈身:“縣主,那婢子先行一步,三日後再給縣主請安。”

    “好。”

    是夜,用過晚膳後,清妧疲憊地倒在坐榻,欲哭無淚地看着几案上堆着的那沓賬房送來的厚賬冊。

    “瀾娘子,明日再看不行嗎?”

    瀾娘子一板一眼地答:“縣主三日後要去仙遊寺侍奉皇后娘娘,若明日再看,只怕看不完。”

    “可今夜開始看,亦是看不完。”

    “多看一點是一點。”

    “……”清妧無奈,只得拿起一本,翻看起來,看過兩行,她又擡眸,“盧嬤嬤說,你能替我——”

    “回縣主,婢子不能。”

    “……”

    見清妧不動,瀾娘子怒問:“縣主,您若什麼都不管不問,就不怕婢子學那顧時娘,悄悄搬空安家嗎?”

    “你不會。”

    瀾娘子神色震動,卻有些惱怒地回:“縣主,人心隔肚皮,婢子以爲縣主還是莫要輕信婢子,免得——”

    “瀾娘子,你不會。”

    “……”

    瀾娘子面上的惱怒更盛,怒到她忘了該守得禮儀,只見她瞪着清妧許久,而後上前兩步,抽走她手裏的賬冊。

    “這些賬本婢子先看,待全部看完,另制一本總賬,再送縣主閱覽。”

    “甚好。”

    瀾娘子抱起一沓賬冊,便要轉身離開。

    “瀾娘子,原來你這般心軟。”

    瀾娘子一聽,腳步更快,看着她倉惶而逃的背影,清妧樂得捂住雙脣,癱在坐榻上哈哈大笑。

    流螢輕笑着送上一盞熱茶:“妧娘,您這般戲弄瀾娘子,就不怕瀾娘子一氣之下,又把賬冊抱回來?”

    “呃……”

    清妧瞬間直起後背,一邊若無其事地端起茶盞,一邊笑着告誡流螢:“不許告訴她。”

    “妧娘今日似心情極好。”

    “恩。”

    安清如終於就要死了。

    顧蘭時雖然還活着,可她機關算盡半生才累下的萬貫家財,一朝就要全還進她的口袋,等她被送進家廟,那活着之於她,將必定比死了

    痛苦一百倍。

    如此這般,她怎能不高興?

    清妧瞥着茶盞,嫌棄道:“流螢,我想喝酒。”

    “妧娘稍等,婢子去取。”

    流螢才走出臥房,只在廊下打了個轉,又急急忙忙回到臥房。

    “妧娘,時娘在院前大鬧。”

    “哦?”

    清妧丟下茶盞,興味十足地行到廊下。

    安樂居前,叫安十一等人攔着的顧蘭時衣衫凌亂,髮髻歪斜,猶如一市井潑婦般怒戳食指:“安清妧,你給我出來!

    你憑什麼不許富成去請郎中?

    難不成你想害死如娘?若是如娘就此死了,我定要去大理寺公堂,告你草菅人命,蓄意殺人!”

    顧蘭時的謾罵越顯張狂,以至於不少奴婢聚在小徑暗處,偷偷觀望。

    流螢眉目輕蹙:“妧娘,任由時娘這般鬧下去,只怕不妥。”

    “無妨,讓她鬧。”

    對於一個渴望復仇的人來說,除卻親手殺死仇人,目睹仇人被逼到絕境,亦是宣泄仇恨的一種方式。

    她想聽顧蘭時咆哮,她叫得越狠厲,越說明她的無力和絕望,那她夢境裏的無力和絕望才能轉淡。

    “告訴安十一,把人攔住,若是攔不住,我剁了他的一雙手。”說着,清妧轉身,“去取酒吧,今夜,我想一醉方休。”

    “是。”

    青酒在火爐上“咕咕”冒煙時,天空飄過兩聲雷響,不多時,細雨橫斜,清妧端着酒盞,歪在坐榻,一邊品着酒,一邊順着窗扉,看顧蘭時在門前發瘋。

    酒過半壺,

    她便有些醺醺然,窗外的雨不知不覺變大了,雨聲模糊了顧蘭時淒厲的哭喊,她漸漸就睡着了。

    這一夜,夢裏的她立在景春河邊,天邊朝霞滿天,豔紅如火,父親笑意盈盈地抱着她,登上一艘小舟。

    “阿爹,阿爹,那是什麼?”

    “那是陵陽盛景,鷓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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