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虛情戲
    亥時三刻,風清月明,夜深人未靜,皇帝披着明黃色的斗篷,靜立在大明宮外的迴廊下。

    “王忠還沒回來嗎?”

    馬中和惴惴躬身:“回陛下,奴一刻鐘前差人去宮門看過,殿下們未回。”

    “那便再去看。”

    “是。”

    馬中和提着更燈,急急跑出大明宮,將跑出南午門時,遠遠得,他看到了一片火光。

    火光裏,朝臣在後,王總管在前,引着一個身形十分瘦弱的郎君,緩步往裏走。

    “王總管,您可算回來了。”

    王忠厲言:“二殿下在此,你怎不知道拜見?”

    馬中和悄然挑眉,目光疾速掃過卿流景。

    原來這位就是先帝之子,二殿下卿流竟,怎麼生得如同小娘子一般,有扶風弱柳之姿?

    “奴,中常侍,馬中和,給二殿下請安。”

    “免禮。”

    馬中和起身後,再對王忠言:“王總管,陛下等得着急。”

    他難道不想走得快點嗎?

    奈何二殿下不緊不慢,再想到懷裏的那個香囊,王忠如何都不敢催促卿流景。

    “你去和陛下說一聲,就說殿下剛進城門。”

    “欸?哦。”

    待馬中和走遠,王忠輕揮衣袖,跟在後面的宮人放緩腳步,不多時,王忠和卿流景就和別的宮人拉開數步的距離。

    他悄悄回身,夜幕下,朝臣們隱在後面,遠得彷佛看不見。

    “二殿下,那香囊……”

    “王總管不喜歡?”

    “不,不是。”

    “喜歡就好。”卿流景淡淡一笑,“大溱有律

    ,弒君乃死罪,當處極刑,九族之內皆該被千刀萬剮。”

    王忠手腕一抖,手裏的更燈幾要脫手,卿流景突然伸手,輕託他的手腕,將更燈穩穩地定在他的掌心。

    “王總管,小心。”

    卿流景的聲音照舊清冷,可清冷之間分明藏着一股肅殺,就如同那隻托住他的手,雖纖細,卻也有力。

    “二,二——”

    “王總管不必驚恐,本殿和陛下從無深情厚意,王總管若想殺了他,本殿定當不知,絕對不會阻攔。”

    “……”

    王忠哪裏敢弒君?

    他只是察陛下每日服用的丹藥或有害,偷偷將丹藥送到宮外核查,這一查,竟在仙丹中查出了雪上一枝蒿。

    那郎中告訴他,少量的雪上一支蒿能治病救人,過量卻能殺人於無形,仙丹裏的量十分危險,若日積月累地服用,定會讓陛下中毒而死。

    他不敢對陛下直言,只能旁敲側擊,規勸陛下不可多服仙丹,可——

    王忠低眉,左手托住右手,更燈才能握緊。

    “二殿下,奴委實聽不懂您的意思。”

    “是了,那藥和王總管無關。”

    “……”

    “不過,本殿還是想提醒王總管一句,陛下若暴斃,必有人追究,不管背後人能不能被揪出來,身爲殿前隨侍的王總管,終歸難辭其咎。”

    更燈再顫。

    卿流景輕晃流光七折扇:“可憐王總管爲卿氏皇朝奉獻半生,至死還要背上大逆不道的弒君之罪,真真是可憐哪~”

    說罷,卿

    流景擡眸,大明宮前,等候多時的皇帝正急急踱下高階。

    見此,卿流景迎了上去,須臾,兩人離得近在咫尺。

    皇帝動情喊道:“芳君。”

    卿流景小退半步,跪上青磚,而後重重三叩首:“微臣拜見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芳君,你這是作甚?”皇帝彎腰,扶起卿流景,“先帝臨終,將你託孤於朕,你就和朕的兒子一樣,便你不願意喊朕一聲皇叔,那也不該對朕如此生分,除非……你恨朕。”

    卿流景搖頭,眼角有淚意閃爍:“微臣感念陛下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恨陛下?”

    “你感念朕?”

    卿流景復又後退半步,恭敬跪在帝身前。

    “陛下,微臣在韓十一載,韓王對微臣始終禮遇有加,微臣明白,韓王能對微臣如此,皆是因爲陛下照拂。

    陛下對微臣這般好,微臣理應萬死以報君恩。

    奈何微臣身子不濟,年後突發大病,韓王傾舉國之力,想要救微臣性命,卻還是未能救成功。

    閻王殿前,微臣一求再求,求閻王爺恩准,許微臣重返陽間,報陛下恩澤,閻王動容,這才允微臣復歸。”

    皇帝淚目:“好,好,好。”

    君臣之情,既真又意切。

    正此時,趙尚書上前,拱手笑言:“臣以爲陛下不該傷心,二殿下之忠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鑑,如此才能感動閻王爺,允二殿下復歸陛下身邊。”

    “……”皇帝眼神微滯,隨即頷首,

    “得此忠臣,朕確不該傷心。”

    “陛下,按照舊禮,凡天降吉兆,帝王皆該大赦天下,以感念上蒼之恩澤,如今,二殿下死而復生,乃是曠古爍金從未有過的吉兆,是以微臣斗膽,奏請陛下大赦天下,以謝上蒼。”

    “王懷瑾,可有這等舊禮?”

    “回陛下,有。”

    “既是如此,朕就遵循舊俗,大赦天下。”

    “陛下仁德。”趙尚書急忙跪求,“既陛下決意大赦天下,可否請陛下一併赦免皇后娘娘,二殿下和七殿下?”

    原靜立在一側的卿雲牧聞言,急急走上前,一同跪在地上:“求父皇寬恕。”

    皇帝勾脣,心裏的窩火卻猛地往上竄,然,趙世堯拿舊禮爲依據,便他再是不情願,也不得不應下。

    “準了。”

    朝臣們齊齊跪下:“陛下仁德。”

    既卿流景回了陵陽,他那幾個逆子便是再互看不順眼,也當顧不上內鬥,說不得赦免他們還是樁好事。

    溫情戲碼演完,皇帝拂袖:“天色已晚,衆卿都早些回去吧。”

    朝臣叩首而退。

    不多時,偌大的大明宮前,只剩下皇帝和卿流景。

    “芳君,以你的身份,住大明宮不合宜,以你的年歲,住後宮亦不合適,朕思來想去,覺得唯有憶流閣最是穩妥些。

    只憶流閣荒廢多年,今日又委實太晚,宮人來不及打掃,只能委屈你將就一晚,待明日朕再安排人,仔細清理。”

    “陛下,住哪裏微臣無所謂,只微臣

    在東都有幾個用得慣的奴婢,此番隨微臣一道來了陵陽,不知……?”

    “他們在東都,也是在宮中伺候?”

    “是。”

    皇帝頷首:“王忠,回頭你帶人去問個話,若是無礙,再把人領去憶流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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