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兩百零一章 殺機現
    寅時三刻,大明宮的寢殿復歸平靜。

    卿雲瀾立在窗扉邊,看着宮妃提着更燈逐漸遠去,臉上的憂慮像是將要決堤的洪水,肆意氾濫。

    “阿孃,她們是不是猜到了?”

    皇后不言,目光落在龍榻。

    惠貴妃進門的時候,皇帝狀況極差,龍眼倒翻不說,人直挺挺地橫在塌上,一副快要不行的樣子。

    若他能死,倒也省得她動手。

    殿外,葛潘提着藥箱急急衝進門:“微臣拜見皇后娘娘,拜見七殿下。”

    “趕緊去看看陛下。”

    葛潘奔到塌前,伸手搭脈。

    他纔對範宰輔誇下海口,不日太醫療便能酒醒陛下,結果他又突聞陛下病情急轉直下,這是要他老命啊!

    “咦?”

    “怎麼了?”

    葛潘不言,又細細搭一遍脈,皇帝的脈象照舊沉弱,可卻被先前穩定許多,他不由地露出一點笑意。

    “娘娘,七殿下,陛下的身體有所好轉。”

    “……”這不是皇后想要的答案,“葛太醫,本宮不懂治病,可觀陛下面相,委實不像是好轉。

    本宮以爲,爲求穩妥,葛太醫是不是明日一早,再和太醫療旁的醫正一道,再給陛下診一次?”

    “娘娘說得是。”

    等葛潘退下,皇后對卿雲瀾道:“好好守着你的父皇,莫要胡爲。”

    說罷,皇后踱步,走到廊下。

    夜色將盡,東方將白。

    可日和夜的交替,卻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

    惠貴妃向來謹慎,能叫她深夜攜一百多宮妃同來

    大明宮試探,絕不可能單單因爲一個碧玉。

    “盧掌事,你速速走一趟趙家,問一問趙世堯,趙家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若他不肯答,你就告訴他,惠貴妃帶着一百多宮妃,強要見陛下。”

    “是。”

    盧掌事的身影很快被夜色淹沒,直到東方天際露出一點微薄的白,皇后都立在迴廊下,一動不動。

    天光初亮時,盧掌事終於姍姍來遲地奔上回廊。

    “娘娘,趙尚書說,明州水患將禍及趙家。”

    “呵。”

    皇后慘笑。

    她就知道,若趙家無事,她家阿兄絕不可能慫恿她弒君,原來是因爲,弒君已是趙家唯一活路。

    “娘娘,咱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趙家若敗,她的皇后之位難保,還要被罰去冷宮了此殘生,而云瀾也將再往龍山,一生不得歸。

    若是這樣,倒不如拼死一搏。

    贏了,是天下,輸了,是命該如此。

    “盧嬤嬤,去和阿兄說一聲,他先前提的事,本宮應了。”

    六月十八,陵陽城大晴,皇后坐在大明宮帝座左側,大皇子卿雲牧立在帝座右側,範含章站在高階,一衆朝臣於大殿,分列成兩隊。

    太醫令葛潘躬身,立在殿中。

    範含章問:“葛太醫,半月前,你曾說,陛下之毒已經解去大半,待太醫療調配出最後一味解藥,陛下就可轉醒。

    如今,半月已過,太醫療的解藥呢?”

    “回宰輔大人,解藥已有,只是——”

    “只是什麼?”

    葛潘雙膝跪地,答:“雪上一枝嵩是奇毒,毒入骨血便當殞命,但因爲陛下是一點一點攝入,故而毒發時沒有當場斃命。

    這是幸,也是不幸。

    幸地是,給了太醫療解毒的時間,不幸地是,陛下昏迷時間過長,致龍體孱弱,而解藥藥效甚猛,若此時服用,恐有性命之險。”

    範含章皺眉:“有多險?”

    “一半,對一半。”

    葛潘的話音剛落,大明宮內,皇后和朝臣的面色皆變得異常沉重。

    片刻後,皇后問:“葛太醫,難道太醫療就不能調整藥方,讓藥效不那麼猛嗎?”

    “回皇后娘娘,藥方可調,可需要時間,陛下……等不了了。”

    說罷,葛潘伏首:“皇后娘娘,大殿下,宰輔大人,諸位大人,藥到底要不要用,還請示下。”

    大明宮內再次陷入靜默。

    就在這窒息的極靜中,皇后起身,朝範含章半屈身:“範宰輔,你是陛下老師,此事便由你來決定。”

    “這——”

    範含章故作猶豫,這時,卿雲牧走上前,朝他拱手作揖:“岳父,本殿也以爲,此事當由岳父做決定。

    羣臣齊齊躬身拱手:“請宰輔大人做決定!”

    範含章沉默一息後,長嘆一聲:“欽天監何在?”

    一個白髮老頭走上殿。

    “老臣在。”

    “煩請欽天監爲陛下卜上一卦,看看天意如何。”

    “是。”

    欽天監抖袖,摸出一個斑駁龜殼,而後,他雙手捧着龜殼,面朝東方,嘰嘰咕咕

    唸了一通咒。

    咒停時,龜殼吐出三枚古錢,古錢落在地上,卦成。

    範含章急問:“如何?”

    “回宰輔大人,天佑吾皇,卦象大吉,然,若要成願,需至親跪於佛前,帶萬人誠心禱告上蒼,方能靈驗。”

    “本殿是父皇長子,爲父皇祈福當仁不讓。”說着,卿雲牧朝皇后躬身,“母后,兒臣願領五千禁衛軍,往弘元寺禱告。”

    “好。”

    範含章拱手:“皇后娘娘,老臣願領着朝中百官及百官家眷,往弘元寺,爲陛下禱告。”

    “好。”

    大明宮外,急急趕來的惠貴妃走上大殿:“皇后娘娘,妾身願帶着後宮三千嬪妃,往弘元寺,爲陛下禱告。”

    “好!”

    皇后激動起身:“爾等的忠心相護,定能感動上蒼,讓上蒼保佑陛下逢凶化吉!”

    巳時三刻,皇后立在城樓,目送着五千禁衛軍護着文武百官和數千后妃,浩浩蕩蕩往弘元寺。

    當漫長的隊伍走到極遠,禁衛軍校尉盧維筠走上城樓。

    “皇后娘娘,皇城盡在掌握。”

    “動手吧。”

    說罷,皇后步下城樓,急往大明宮走。

    殺皇帝不難,再添一杯毒酒,或捂緊口鼻,皆可在瞬息之間,奪走帝命。

    可殺完之後,如何安然脫身,叫人察覺不到,帝死和她,和趙家有關,極難。

    先前,皇帝遲遲醒不過來,並非如太醫療所言,毒未全解,而是太醫療根本就解不了皇帝的毒。

    葛潘不說,是怕死。

    趙家早已

    察覺這一點,以此爲脅迫,讓葛潘和趙家合作,否則,便要誅殺太醫療一百八十人。

    葛潘不得不從。

    今日的這一盅解藥,實則是一碗送皇帝歸西的毒藥。

    可除卻葛潘,無人知曉,帝若死,按照欽辭,那是萬人心不誠,是這不誠之心斷送了帝命。

    帝一死,新君就該立刻繼位,屆時,她拿出皇帝遺詔,說皇帝臨死前已將皇位傳給雲瀾,誰敢不從?

    只要雲瀾登上皇位,便趙家牽扯進明州水患一事東窗事發,她也能一護。

    若實在護不得,亦無妨,大不了,雲瀾來一個大義滅親,如此,不止解決將來外戚干政的可能,還能搏得一個公正無私的賢名。

    大明宮寢殿的迴廊下,王忠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將一道僞敕旨呈給皇后。

    “娘娘,遺詔。”

    皇后攤開一看,滿意地點點頭:“王總管隨侍陛下數十載,還真是頗有心得,尤其這字,仿得一般無二。”

    “娘娘謬讚。”

    “去蓋玉璽吧。”

    “是。”

    看着王忠的背影,皇后緩緩勾起嘴角,在深宮中,從無情義,只有利益,只要利益足夠誘人,諸如王忠這等死忠者,亦可在頃刻間倒戈。

    葛潘端着一盞藥,快步走到廊下:“娘娘,藥,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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