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空悠悠
    新帝既知崔鬱離是卿流景心腹,自是不想叫他入朝爲官,可此刻的他,根本無力和卿流景對抗。

    “衆愛卿,你們以爲呢?”

    “……”

    朝臣們的心思,一如易章。

    吏部郎中是正四品官,是半數官員窮其一生都坐不上的高位,是進一步就可入內閣的緊要位置。

    就像崔玉坤說得,崔鬱離何德何能,可任此職?!

    然,崔鬱離再不能,卻是卿流景心腹,朝臣不敢說話。

    靜默中,謝容時上前兩步,高聲朝帝言:“陛下,臣以爲崔離郎確有良才,足以被破格任用。”

    說罷,他轉頭,看向王懷瑾:“王尚書,你說呢?”

    “……”

    王家有祖訓,一動不如一靜,局勢不明時,王家須隱而不發,可一旦局勢明朗,王家絕不可錯失良機。

    此刻,正是王家的良機。

    “陛下,臣以爲謝尚書所言甚是,崔離郎有大才,理應破格任用。”

    接着,韓杜衡拱手:“陛下,臣附議。”

    至此,六部中,吏部,刑部,禮部都支持崔鬱離任吏部郎中,其餘朝臣即便不想應,也不得不應。

    “陛下,臣等皆附議。”

    卿雲禮暗暗咬牙:“好,既衆卿不反對,那即日起,崔鬱離任吏部郎中。”

    崔鬱離伏首叩拜:“臣,謝陛下天恩。”

    立於殿中的範修謹攏袖輕咳:“王總管,敕旨唸完了嗎?”

    “啊?”王忠低眉,瞥着剩下的半截急答,“沒。”

    “那還不繼續?”

    王忠揚起敕旨,再次朗聲:

    “如今,六部尚書獨缺戶部尚書,原戶部侍郎張有財能力突出,擢升爲戶部尚書,空置的戶部侍郎,由範修謹接任。”

    張有財伏首:“臣,叩謝陛下天恩,叩謝逍遙王大恩。”

    範修謹亦伏首:“臣——”

    “且慢!”

    易章怒吼。

    若說任命崔鬱離爲吏部郎中已是匪夷所思,那任命範修謹爲戶部尚書簡直是聞所未聞,甚至到了荒謬的境地。

    崔鬱離再不濟,曾是崔家嫡子,拿過科舉一甲,可範修謹呢?

    他既不是家中嫡子,更不好讀書,還是陵陽城內家喻戶曉的紈絝子弟!

    “陛下,臣以爲此任命大大不妥!”

    可不就是不妥嗎?

    可他說了不算。

    “有嗎?”

    “回陛下,有!”易章“撲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歷來官員的任命都是有章程的,入學、讀書、科考、中舉、入仕爲吏、爲官,從低到高,皆是如此!

    若諸多範四郎這等身無功名的庶人,都能一躍升爲戶部侍郎,將對溱國選拔人才,任用官員的體系,產生無法想象的損害!

    臣請陛下萬萬收回聖命!”

    “呃……”新帝面露難色,轉頭瞥卿流景,“二兄,你說該怎麼辦?”

    卿流景不言,但脣角的淡薄笑意驟消。

    這一消,大明宮的冷氣嗖嗖往上涌,不少臣子挨不住,垂下了頭,唯獨易章例外,他不僅不怕,甚至直面卿流景:

    “逍遙王,範四郎或有大才,可這才唯有逍遙王您一人知,若強行任命範四郎,臣不服,天下讀書人都不能服!”

    卿雲禮暗勾嘴角。

    昔日他有多厭煩易章,今日便有多欣賞他。

    士子十年苦讀,只爲一朝金榜題名,範修謹一無才名,二無功名,這等紈絝若能平步青雲,公理何在?!

    極靜中,易章重重叩首,隨着一聲觸目驚耳的“咚”,易章再言:

    “如若陛下一意孤行,非要任用範四郎,那今日臣便要爲全天下埋首苦讀的學子們,一頭撞死在大明宮!”

    易章的錚錚之言,不由地讓許多朝臣肅然起敬,他們眉眼微動,欲走上大殿,跪在易章身後,同表決心,卻聽高階上,卿流景淡言:

    “好啊。”

    易章、羣臣皆錯愕,他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直到他們看到卿流景臉上那極致的淡漠。

    “易御史若要撞,儘管去撞。”

    “……”

    易章手心一緊,不由地扭頭看向殿中那根最粗壯的金柱。

    他進大明宮的第一天就是諫臣,這些年,他無數次地對上死諫,皇帝雖被氣得面紅耳赤,卻從未真恨到要他去死。

    直到今日。

    易章滿目震驚,朝臣亦是滿目震驚,就在這震驚到死寂的窒息中,韓杜衡攏着袖子,走到殿中:

    “請逍遙王息怒,易御史雖言辭有些激烈,可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爲了維護溱國的禮序,還請王爺明鑑。”

    “禮序?何謂禮序?”

    “學子十年苦讀,征戰考場無事回,方能得一次入仕爲官的機會,範四郎並未參加過科考,實在——”

    “韓杜衡,”卿流景脣齒微啓,掐斷他的未盡直言,“若科考幾何,爲官便幾何,那今時今日的你,不該是刑部尚書。”

    “……”

    “開設科考,選拔賢能,是因爲帝能選賢能的途徑有限,而不是因爲科考是帝選賢能的唯一手段!

    譬如當初的韓尚書,雖科考失利,但有勇敢爭,入得先帝眼,才得以入仕。

    又譬如今日在朝堂高喊對天下學子不公的易御史,先帝重用他,是因爲他知他中正敢言,而非因他在考場連連失利!

    易御史,你今日在朝上的所言所行,或許是爲天下讀書人而言,可這言,卻難免有忘本之嫌!

    這,便是易御史你推崇的禮序嗎?!”

    易章埋首,滿面通紅。

    大殿復又一片死寂。

    墨周兮勾脣,悄聲問身側的謝容時:“謝尚書,範四郎做戶部尚書,你謝家也由得?”

    謝容時正色,當即走到殿中:“陛下,臣以爲天下再沒有比範四郎更適合任戶部侍郎的賢才,陛下此舉,賢明之極!”

    “……”

    王懷瑾緊隨其後:“陛下,臣以爲謝尚書所言極是!”

    很快,所有朝臣紛紛學謝容時和王懷瑾,朝着至高處拱手:“陛下,臣等以爲謝尚書所言極是。”

    卿雲禮之面色,黑沉如墨。

    若是連易章都敗了,滿朝的文武還剩下誰,有可能攔住卿流景的一騎絕塵?

    從此以後,他該不如日日年年都如此時此刻,像是一尊傀儡般,無力地坐在冰冷的龍椅,直到死去?

    卿雲禮的心,如墮冰川,一旁,卿流景發出一聲不悅的輕咳:“王總管,你的敕旨唸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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