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將軍唐峻生前殺敵無數,功勳卓著,允其屍身葬回故里,封其爲忠義侯,爵位可承襲三代。
着謝扶光爲宣威將軍,待開年,和安國公一道,同去駐守苦白。”
謝扶光伏首叩拜:“微臣謝陛下天恩。”
此刻,朝上諸臣才明瞭,爲何崔鬱離做吏部郎中,範修謹任戶部侍郎,謝尚書能支持至此,原來是因爲謝扶光將去苦白。
逍遙王此舉,分明是有意栽培謝扶光成爲溱國新的三軍統帥!
王懷瑾看着滿面喜色的謝容時,酸溜溜道:“容時兄好本事,崔家拼死想要的,竟叫謝家謀成了!”
“運氣。”
是不是運氣,王懷瑾焉能不知?
下一個十年、二十年,溱國天下,當以謝家爲尊,可嘆王家錯失太多,許連崔家都不低,畢竟崔家再不濟,還有一個崔鬱離。
“容時兄,下了朝,一起去喝一杯?”
“行。”
王謝王謝,王在前,謝在後,可過了今日,旁人再說起,便要改成謝王了。
天外,雪色越大。
先帝吐出一口白氣,略不耐煩地問王忠:“都念完了嗎?”
“回陛下,這道唸完了,還有一道。”
“那就快念!”
“是。”王忠慌忙捧起另一道敕旨,“崔元香之死,是朕和崔家之過,和安家妧娘無關,先前懲處,一律作罷。”
“咳!”
新帝怒咳,目光如火地瞪着王忠的後背。
須臾,王忠冷汗淋漓,可他不敢停:“安,安妧娘在宮中任女官,不止救過數人,還多次幫大理寺破案,功勞極大,爲表彰其功,特封爲安樂郡主。”
卿流景笑而起身:“阿妧不在,本殿代她謝陛下隆恩。”
“……”
清妧女未嫁,卿流景男未娶,兩人亦無婚約,他代清妧接敕,違禮背德,可惜,朝臣知道,卻不敢言。
王忠乾笑:“逍遙王稍等,敕旨不曾宣讀完。”
“恩。”
“郡主天生麗質,傾國傾城,溫婉可人,秀外慧中,實乃逍遙王天下無雙的良配,今日,朕特爲二人賜婚,待欽天監選出吉日,再定婚期!”
“陛下聖明。”
卿流景歡歡喜喜地把敕旨揣進衣袖,見此,卿雲禮暗咬後槽牙,自脣齒間噴出一句話:“二兄,可以退朝了嗎?”
“陛下請便。”
“退朝!”
新帝怒吼,拂袖而起。
王懷瑾急急衝上前:“陛下,臣有事啓奏。”
“何事?”
“先帝駕崩,依禮,禮部該爲先帝辦喪,只不知道規制幾何?請陛下示下。”
“那就——”
卿雲禮欲答,卻被卿流景打斷:“不急。”
王懷瑾眉眼一僵:“王爺,這事兒怕是不能不急吧?”
“帝崩,新帝悲痛欲絕,不能接受帝已崩,故而有意長留帝在人間,此事傳到民間,百姓會盛讚新帝純孝。”
“……”
王懷瑾看着新帝有怒無悲的臉,委實不能駁。
“王爺,臣還有一事。”
“說。”
“青陽公主誅殺皓月公主——”
“不急。”
還不急?!
王懷瑾很想問,先帝后事不急,韓夷使臣不急,那到底有什麼事是着急的?
“——”
後日?!
縱觀歷史,哪怕是在亂世,也極少有皇帝用兩天來籌備登基大殿,因爲只用兩天,登基大殿該簡陋成什麼樣子?!
卿雲禮亦是氣得眼下發黑:“二兄,兩日是不是太倉促了些?”
“會嗎?”
不會嗎?!
“若陛下不想在後日登基,那也可以不登基。”
說罷,卿流景步下高階。
若谷撐着傘,急急跑到卿流景身邊:“殿下,回逍遙居嗎?”
卿流景橫眉:“你說呢?”
“……”若谷心虛地眨眨眼,“星迴,殿下怎麼又怒了?”
“碰上你個傻子,不怒不可能。”
“我——”
“賜婚敕旨已下,你說殿下想去哪裏?”
“安家!”
一行人急步走進風雪,身後,王懷瑾提着下裳,急急追出來:“王爺,請留步,王——啊——”
臺階滑膩,王懷瑾栽進雪地。
謝容時嘆息着走到他身邊,一邊拽住他的胳膊,一邊說:“懷瑾兄,你也一把年紀了,怎比年輕人還毛躁?”
王懷瑾真真是欲哭無淚:“後日的登基大殿,你說我要怎麼辦?莫說禮部不眠不休,就算六部不眠不休,也不能籌備周全吧?!”
“不能,便不能。”
“欸?”
謝容時微微一笑:“走,我們去七風居喝一杯。”
王謝家主走遠後,殿中諸臣陸續而出,範修謹一手勾着崔鬱離,一手扯着謝扶光:“小爺今日高興,請兩位喝花酒。”
謝扶光皺眉:“範侍郎,咱能換個去處嗎?”
“陵陽難道還有比紅衣坊更好的去處?”
“以前你好去紅衣坊,我管不着,可現如今你是戶部侍郎,還去紅衣坊,便是丟了王爺的臉。”
“哈?謝光郎,我敢說滿朝文武沒一個不去紅衣坊的!”
“呵。”謝扶光冷笑,“我不去,離郎也不去,這就有兩個了!”
“你——”
兩人立在宮道上,竟是要打起來,崔鬱離輕嘆一口氣,正要上前勸架,卻聽身後響起一聲輕喚:
“離郎。”
崔鬱離轉身:“阿翁?”
“隨我來。”
“是。”
兩人順着宮道,一路走出皇城,到了宮外,崔玉坤腳步不停,指着崔家馬車:“走,上車。”
宮城人多眼雜,不宜說話,於是,崔鬱離從善如流,上了馬車。
誰知上了車,崔玉坤不說話,反倒對馬伕言:“歸家。”
馬車“嘚嘚”,駛入風雪。
“崔尚書有話,不妨直言。”
崔玉坤當即豎眉:“什麼崔尚書?!難道你還真準備和崔家斷絕往來了?!便你想決絕,也該先想想你的父親和母親吧!”
“非下官不想,實乃不敢想。”
“……”
這般呆愣的人,到底是怎麼入了逍遙王那隻小狐狸的眼的?
他都允他上車了,自然是要將前塵舊事抹去,結果他還不依不饒,難道還想讓他這個做祖父地賠禮道歉嗎?!
可當初他錯了嗎?!
崔玉坤罵歸罵,到底軟下口氣:“你母親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