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深宮靜
    推開車門,寒雪立刻被風捲到臉上,清妧凍得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她正要踏上馬凳,卻見南宮文軒頂着一雙黑眼圈,快步走到車前:“末將拜見郡主。”

    “免禮。”

    “郡主要進宮?”

    “恩,去見見惠貴妃。”

    “宮中積雪甚厚,郡主不如坐在車上,末將爲郡主開道。”

    “合適嗎?”

    南宮文軒勾脣:“合適之極。”

    她不過隨口一問,又不是真想和自己過不去。

    清妧頷首,隨即回身,眼角卻在回身的剎那,瞥見宮人在南午門前的登聞鼓旁,忙着搭起九尺高臺。

    “有人擊鼓鳴冤?”

    “今日陛下登基。”

    登基用九尺高臺?

    “是王爺的意思。”

    是了,芳君才說過,今日將有一場大戲。

    車轍復又滾動。

    繞過大明宮時,一側小道突然竄出兩個人,車伕慌忙拉緊繮繩,車子卻沒能立刻緩下,直到將要碾上人才堪堪停下。

    摔在地上的王懷瑾怒吼:“深宮禁院,不得陛下准許,不得駕車而行,爾等是哪家的狂徒,竟敢無視宮規?!”

    南宮文軒急奔上前,伸手欲扶王懷瑾:“尚書大人,您沒事吧?”

    “南宮將軍?”

    王懷瑾震驚,隨即目光略過他,看向後面的馬車,只見清妧探出腦袋,歉意地微笑:“王尚書,你沒事吧?”

    “……”

    王懷瑾欲哭,哪怕他有事,也不敢說有事啊!

    他草草起身,朝清妧拱手:“郡主有禮,下官無礙。”

    “那就好。”

    地上,撒亂着一團團白稠,清妧覺得好奇,便順嘴問:“今日不是陛下登基嗎?王尚書怎麼捧着一堆白綢?”

    “回郡主,陛下登基大典一辦完,禮部就要辦先帝的喪儀,未免來不得,下官抽空做些準備。”

    “王尚書辛苦。”

    這話差點讓王懷瑾落下一行淚。

    任禮部尚書多年,他是頭一回忙到這步田地,偏偏忙成這樣,眼前的事做不完,後面的事又看不見盡頭。

    想到這裏,他急躬身:“郡主,請準下官先告退。”

    “恩。”

    清妧目送王懷瑾奔進大雪,而後轉頭問南宮文軒:“南宮將軍,你可知道崔香孃的喪事辦了嗎?”

    “辦了,草草收斂,墓碑上寫得是三皇子正妃。”

    “倒是絕情。”

    崔元香自以爲所託是良人,因着昔日的諸多繾綣,哪怕到最後已知良人非良人,尤不敢言恨。

    她說,若有來世,只求莫要再生而爲女。

    可錯地是她身爲女兒身嗎?

    錯得難道不是卿雲禮的不擇手段,對她欺瞞利用嗎?!錯得難道不是崔家無情,拿至親做籌碼嗎?!

    她之殤,非天地不公,而是人無道。

    南宮文軒微微一笑:“告訴郡主一件好事,這兩日,百姓私底下對崔香孃的死,多有議論,至少崔家人的無情是捂不住了。”

    “嗯。”

    車馬繼續向前,很快穿過留心拱門,進到後宮。

    天地瞬間變作寂寥,除卻嚎啕若哭的風雪聲,再無其他。

    哭?

    清妧側耳,真覺得風中隱隱傳來了哭聲。

    “南宮將軍,是有人在哭嗎?”

    “回郡主,先帝駕崩,各宮娘娘被禁在宮裏不得出,故而這兩日,總有些人撲在門前嚎啕大哭。”

    后妃之命,皆系在帝王一人,先帝駕崩,按俗禮,除卻誕下子嗣的后妃,旁的妃子全要爲帝陪葬。

    “盧嬤嬤,如若陛下能特赦,那些宮妃可否被放出宮去?”

    盧嬤嬤搖搖頭。

    舊日從未有過這等先例,是以她無法回答,但在她看來,哪怕皇帝肯特赦,也定會遭朝臣反對。

    畢竟,禮不可廢。

    這個道理,清妧其實知道,她只是不忍心眼看着那些鮮活的生命就此被處決,若可以,她希望宮妃能被特赦,離宮歸家去。

    不久,車馬駛進永福宮。

    上一回來,此間鳥語花香,宮人左右忙碌,不過短短一月,永福宮內處處充斥着凋零的死寂。

    南宮文軒頓步:“郡主,您只管進去,若有人敢與您爲難,命人叫一聲,末將立刻帶人殺進去。”

    清妧搖搖頭,走了進去。

    偌大的庭院幾不見伺候的宮人,直到她走上回廊,素娥才裹着驚懼,從寢殿內急急忙忙奔出。

    “是誰?”

    盧嬤嬤率先上前:“勞煩素娥姑姑稟告貴妃娘娘一聲,安樂郡主求見。”

    素娥滿面震驚:“盧掌事,你怎麼沒死?!”

    “上天垂憐。”

    素娥倉皇勾脣,隨即略過她,把目光落在清妧:“瞧婢子問得蠢話,有縣主在,嬤嬤自然不會死。”

    盧嬤嬤正色:“是郡主。”

    素娥屈身:“婢子拜見郡主。”

    寢殿內,惠貴妃揚聲問:“素娥,是誰來了?”

    “回娘娘,是安樂郡主。”

    “……”殿內靜默,過了好一會兒,惠貴妃才道,“請郡主進來。”

    天色灰暗,寢殿陰冷,惠貴妃披頭散髮,捧着一冊書,閒散地歪在坐榻,她腳邊,殿內唯一的炭火爐子燒得忽明忽暗。

    “盧嬤嬤,讓南宮將軍送兩個炭火爐進來。”

    “是。”

    惠貴妃勾脣,瞥着盧嬤嬤的背影,似笑非笑道:“趙廢后只怕是至死都不知道,盧掌事是你的人吧?”

    清妧笑笑,屈身:“小女拜見惠貴妃。”

    “呵。”

    惠貴妃冷笑,轉過頭,繼續看書。

    流螢蹙眉,厲聲質問:“惠貴妃,郡主特意來看您,您這是什麼態度?!”

    “嫌本宮態度不好,可以滾。”

    “你——”

    “流螢,惠貴妃是後宮之主,由不得你放肆。”

    流螢垂眸,衣袖下的手,緊成拳頭。

    害了陸家的仇人就在眼前,她恨不能立刻衝上前,將她撕成碎片!

    清妧暗睨流螢,語氣隱含警告:“你先出去。”

    “……是。”

    須臾,清妧的身邊人盡退,素娥杵在一邊,猶疑再三,也默默屈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寢殿。

    見此,惠貴妃再次冷冷勾起嘴角:“事到如今,竟是連本宮身邊的婢子,都知道該看誰的眼色行事。”

    “是啊,連素娥都知道,爲何貴妃娘娘卻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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