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四百八十一章 被犬欺
    範宅正房。

    芙娘盤在榻上,看着腳邊火勢稀薄的爐子,難掩憂慮地問身邊人:“大郎和二郎還沒回來嗎?”

    婢子搖搖頭:“還沒。”

    聞言,謝芙孃的眉目更皺。

    都說人走茶涼,範含章不過被貶官一月餘,偌大的范家,就似那將翻傾的大廈,一派搖搖欲墜。

    窗外,風雨越大,芙娘看着縮在牆角的婢子,心裏亦是冰冷至極:“再去燒個爐子,房裏太冷了。”

    婢子垂眸,尋思再三,老實回答:“芙娘,廚房來報,家中的米麪油最多還能撐兩日,至於炭,更是沒剩下幾塊。”

    悲涼漸退,憤怒陡生。

    範含章爲宰十餘年,兢兢業業,從不曾爲范家謀一分一毫的私利,他以忠臣自居,卻累得今時今日范家揭不開鍋!

    “範含章人呢?”

    “回芙娘,郎君去慕香堂聽戲了。”

    “又去聽戲?!”謝芙娘登時怒不可遏,“再有兩日,范家怕是連飯都喫不上,他身爲家主,竟是半點不管嗎?!”

    婢子埋首,不敢說話。

    范家會在短短一月走到這等悽慘境地,莫說芙娘不能接受,連他們這些奴婢都覺得匪夷所思。

    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郎君再不濟,那也做了十來年的溱國宰輔,哪怕如今被貶,也不至落拓至此。

    可偏偏范家真沒多少傢俬,且范家一落難,昔日那些和范家有仇的人家趕着來落井下石,爲平息麻煩,范家散了大把錢財。

    眼看年關將至,芙娘莫可奈何,只能差大郎和二郎去謝家,想着能不能靠謝家接濟些銀兩,助范家捱過這一劫。

    然,大郎和二郎早上出門,這會兒還沒回,只怕——

    正此時,廊下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范家大郎急急忙忙走到外間:“阿孃,兒子回來晚了。”

    “如何?”

    范家大郎沉默片刻,面色艱難地搖搖頭:“回阿孃,外祖說,謝家亦有難處,命人拿給兒子五十銀,兒子沒肯要,回來了。”

    “是不能要!”謝芙娘擡手,怒拍几案,“謝家便是打法叫花子,也不止賞五十銀,他們這般待范家,是覺得范家不如叫花子!”

    范家大郎低眉不言,心裏卻道,與謝家而言,現在的他們的確不如叫花子。

    “二郎呢?”

    “早些時候,兒子和二郎路過街上,碰到戶部領着東西市的商販在擺攤,兒子舔着臉,和那位張大人賒了些米麪,誰知這張大人追到范家門前,來討銀子,二弟正在前頭和張大人掰扯。”

    “你糊塗!”謝芙娘急忙步下坐榻,“走,出去看看。”

    “是。”

    一行人頂着暴雨,快步走過垂花門,一過門,他們看見范家二郎立在影壁前,在朝張姓小吏拱手作揖:

    “張大人,你放心,銀子我過兩日定親自送去戶部。”

    “二郎君,不過區區五十銀,偌大的范家當不至於付不起吧?”

    “當然不會。”

    “既然不會,那就趕緊付了,不然,本官不好和張大人交待。”

    “我——”

    見范家二郎說不出話,張姓小吏冷笑:“二郎君非要賴賬,本官拿二郎君沒轍,但本官可以去謝家,同謝家主討個說法!”

    “且慢。”謝芙娘一邊步出宅門,一邊拔下發間的一根金簪,丟給小吏,“這是綺裳鋪的東西,值一百金。”

    張家小吏低眉,拿着金簪子放在手心把玩:“嘖嘖,原來范家還真是落魄到要變賣家財的地步,可憐,真是可憐。”

    “范家可不可憐,不勞你操心,滾。”

    “讓我滾?”張姓小吏面色陡然一沉,只見他鬆開手,任憑一百金的簪子落地,然後擡起腳,狠狠踩上去。

    “謝芙娘,今時不同往日,你敢得罪我,信不信我能叫你們范家上上下下一整年喫不上一口肉!”

    金簪斷裂,張姓小吏昂着頭,目中盡是深沉的狠辣。

    範大郎暗扯謝芙娘衣袖:“阿孃,算了吧,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張家管着戶部,咱們得罪他,沒好處。”

    謝芙娘如何不知?

    可她就是氣,就是恨!

    她是謝家嫡女,自出生起過得就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她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範大郎見謝芙娘沉默,便笑着朝張姓小吏拱手作揖:“張大人,阿孃口直,沒有惡意,你莫要放在心上。”

    “想要本官大發慈悲?”

    “是。”

    “行。”張姓小吏扭頭,目光看向謝芙娘,“只要你家阿孃給本大人屈身告罪,本大人可以既往不咎。”

    “你——”謝芙娘之怒瞬間攀至頂點,“你休要欺人太甚!”

    “本大人就欺你了,你待如何?

    謝芙娘,現在的範含章可不是大溱宰輔,他現在就是一個不得用的小老頭,哪怕被人打死,也沒啥了不得的!”

    最是劍拔弩張時,清妧走到范家門前:“張大人的話,回頭本郡主得空,定原原本本地轉告韓尚書。”

    張姓小吏斜眉,正要破口大罵,罵聲未出口,他先被清妧嚇得去了半條命:“郡主,怎麼時您?”

    “來看看範老,怎麼,你莫非不許?”

    張姓小吏一聽,膝蓋發軟,跪進雨地:“郡主,小的不敢。”

    清妧低眉,看着那支被踩斷的金簪,脣角的笑意更甚:“跪得偏了點。”

    “……”張姓小吏靜默瞬息,含淚挪了挪膝蓋,忍痛跪上斷簪,“嘶——”

    “疼嗎?”

    “不疼。”

    “那就多跪一會兒。”

    “回郡主,小的說錯了,疼。”

    “疼就對了,記住這疼,免得下次再幹出踩高捧低的蠢事!”

    張姓小吏連忙撲到地上,給清妧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響頭:“郡主,小的知錯,再也不敢了。”

    “跪錯人了。”

    “……”張姓小吏又是一頓,而後略略挪過身,給謝芙娘磕了三個頭,“謝芙娘,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您大人大量,莫要和小人計較。”

    “滾。”

    張姓小吏不敢起身,悄悄瞥清妧:“郡主,小的可以滾嗎?”

    “滾吧。”

    “謝郡主。”

    待張姓小吏跑得不見蹤影,謝芙娘才沉着臉,問清妧:“安樂郡主大駕光臨范家,不知有何貴幹?”

    “芙娘不歡迎?”

    謝芙娘靜默片刻,而後衝清妧淺淺一笑:“郡主說笑了,您願意來范家,是范家三生有幸,郡主,裏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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