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五百四十章 車遙遙
    伍珍娘面露動容:“娘娘,您瞧,百姓來給您送行。”

    清妧擡眸,目光掠過車窗。

    那跪在泥濘裏的百姓高喊:“柳州逢難,有些人不僅不憐憫柳州百姓,還藉機斂財,陷他們於水深火熱。

    貴妃娘娘不過一閨閣小娘子,卻敢爲郎君所不敢爲,領着醫女們毅然決然地趕赴柳州,實乃真英雄。”

    說罷,這人撲進雨水:“貴妃娘娘心懷大義,爲了百姓安危不顧性命,草民滿心欽佩,特來給娘娘叩首送行——”

    接着,他一連三叩首,一聲更比一聲重,他每磕一次,臉上便叫泥濘濺染一次,不過須臾,他變成了一個泥人。

    其人之虔誠,看得人莫名眼熱,不少人念及陵陽城內藥價飛漲,想起昔日回春堂的萬般好,忽而也撲到地上:

    “草民送貴妃娘娘,願娘娘平安歸來——”

    伍珍娘看得熱淚盈眶:“娘娘,這人間還是好人多。”

    好人?

    清妧勾脣,心道也不知道是哪個有心人,在替她造勢呢。

    “娘娘,您說爲何柳州百姓遭難,貴家多不爲所動,陵陽百姓卻能感同身受?”

    “因爲權貴坐於雲端,看不見人間疾苦。”

    伍珍娘略怔,隨即低喃:“如果權貴能知百姓之苦,該有多好?”

    “會的。”

    世家不仁,以天下百姓爲芻狗,他們居高處太久,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但終有一日,百姓會叫他們記得,芻狗之力,能水滴石穿。

    轉眼,車馬行到南城門,守城官一邊命人打開城門,一邊立在門前,朝着馬車深深作揖:“下官拜見貴妃娘娘,願娘娘一路順風。”

    不久,馬車駛出城門,上到官道,走了約莫兩刻鐘,車馬驟停,恨西風首領習凜立在官道中央:

    “卑職給娘娘請安。”

    “入列吧。”

    習凜人不動:“娘娘,有人來送娘娘。”

    難道——

    清妧忙推開車門。

    順着習凜眼神的方向望去,她看見一道清瘦的身影立在官道一側,靠近景春湖畔的一座涼亭裏。

    她立刻跳下馬車,奔向涼亭。

    “你怎麼來了?”

    卿流景微微一笑:“妻要遠行,夫如何能不送?”

    “妻?”

    “冊封敕旨一下,阿妧莫非要賴賬?”

    清妧失笑:“小女哪裏敢賴賬。”

    卿流景脫下身上狐裘,披在清妧肩膀:“雖說二月算春日,但天氣依舊寒涼,你出門在外,怎麼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

    “車裏不冷。”

    “不冷也得當心。”

    “好,我當心。”

    狐裘披好,卿流景卻沒有鬆手,他深深地看着清妧,而後把她一把摟進懷裏:“阿妧,我不想你去冒險。”

    “你之憂心,一如我之憂心。”

    “呵呵呵……”卿流景枕在清妧脖頸無奈一笑,“我的阿妧總有一套叫我無法反駁的大道理。”

    “有嗎?”

    “還記得這裏嗎?”

    “什麼?”

    “我在韓不堪受辱,悄悄潛回陵陽,卻遭卿雲禮算計,差點身死景春河,是阿妧把我從河裏拉了出來。”

    “怎麼是我把你拽出來?明明是你抓住我的手不放,害我以爲是水鬼索命,阿爹爲救我,不小心把你拽出水中。”

    卿流景一聽,驚喜地鬆開手:“你想起來了?”

    “恩。”清妧勾脣,但脣角才揚起又猛地沉下,“想當初,我好賴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卻不辭而別,害我擔心許久。”

    卿流景一聽,臉上的笑意更濃:“我走了,你很擔心?”

    她的確有些擔心,因爲那會兒的芳君又瘦又弱又可憐,好像一陣風就能颳走似得,她看人不見了,自然要擔心。

    “那時爲何不告而別?”

    卿流景不答,再次把清妧摟進懷裏:“我要知道阿妧擔心我,去了韓國,定會立刻送信阿妧,報平安。”

    清妧蹙眉:“不許迴避問題。”

    “呵……”

    卿流景失笑,看來他的阿妧記得初一,不記得十五,不過這樣也好,全想起來未必是好,因爲他不告而別,是因爲安行洲想把他送回皇城,他不能回去,所以跑回了韓國。

    “好了。”卿流景鬆開清妧,“再不放你去柳州,我要捆着你回去皇城,如此,阿妧怕是要恨我一輩子。”

    說罷,他替清妧理了理微亂的鬢角:“去吧。”

    “恩。”

    清妧小退兩步,眷戀地看着卿流景,她想了想,終是問出:“芳君,你會不會覺得我挺任性的?”

    “恩?”

    “天下的小娘子,無不安於閨房,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可我既沒有從過父,以後也不會從夫,這樣的我,你不會覺得厭煩嗎?”

    卿流景頃刻間正色:“阿妧,世人覺女子不如郎,但我不這樣想,我認爲只要給予女子足夠的空間,女子可以做得比郎君更好。”

    清妧目色震動:“城門前的送行,莫非是你籌謀?”

    “恩。”卿流景頷首,“阿妧和太醫療上百醫女爲了柳州奮不顧身,我得叫天下的百姓們知道。”

    她想,這一生能遇到芳君,定是因爲上天看她上輩子太苦,所以今生才送了她這樣一個世間最好的人。

    人間再美,美不過眼前人。

    “哪怕是爲了芳君的這句話,我也會叫柳州平安無事。”

    說着,她勾起一抹絕美的淺笑,快步向前兩步,一把摟住卿流景,然後傾身,雙脣覆上卿流景的雙脣。

    “嗚——”

    一吻之後,她在他錯愕難耐的表情下,笑着退開:“親愛的皇帝陛下,我真得好喜歡,好喜歡你。”

    話音未落,她轉身而跑,風雨捲起她的衣袂,讓她看起來像是一隻在萬荷叢中輕輕點水,點過又悄然飛走的蜻蜓。

    許久,卿流景纔回過神:“我也是。”

    彼時,載着清妧的車馬已經消失在官道盡頭,卿流景驟然沉下臉,側身對星迴言:“可以開始了。”

    “是,陛下。”

    星迴應完,急速掠向弘元寺方向。

    王謝兩家敢裹挾百姓逼得阿妧跪於大明宮,自陳己罪,他早已怒不可遏,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然,阿妧心軟,寧可自傷,也不許他學王謝,以百姓爲籌碼。

    是以,阿妧人在陵陽,他即便滿心憤怒,卻收心養性,沒有對王謝發難,但現在阿妧走了,他無所顧忌。

    他會叫這幫自以爲是的世家知曉,他不是無能的先帝,他們敢挑釁他的君威,他就叫他們悔不當初!

    卿流景擡步,走進風雨,見此,若谷舉着紙傘,慌忙追上去:“陛下,風狂雨大,奴爲您掌傘。”

    “不必。”卿流景拂袖,“這雨遮或不遮,已無甚區別,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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