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密鼓喧
    三月三,天不亮,大理寺衙門前鼓聲震天,驚得昨夜爲忙公務到三更天方纔歇下的韓杜衡猛地坐起。

    “怎麼回事?”

    未幾,寧寺正一手束腰帶,一手正發冠,慌慌張張衝進後衙書房內的隔間:“韓大人,大事不好!”

    韓杜衡愣是被這話氣得翻出一個大白眼:“鼓聲雷鳴,堂前的登聞鼓怕是要叫人敲爛,本官焉能不知大事不好?

    所以,到底何事不好?”

    寧寺正暗吞一口氣,心道今日韓大人的火氣格外大。

    不過,即便脾性再好的人,若是連續一月困在衙門,不是忙於問案,就是疲於審訊,每日不到三更天不能睡,亦要瘋魔。

    “回韓大人,城東鼎興茶樓大掌櫃呂六,狀告悲田院謀財害命,治死了他唯一的兒子,他要悲田院的郎中給他兒子償命。”

    “……”

    韓杜衡眉角一痛,心裏不由地腹誹,怎麼連悲田院也鬧出治死人的事?若這事兒是真,衙門豈非要查封悲田院?

    一旦悲田院被查封,就陵陽現如今的形勢,百姓還能去哪裏看病?

    寧寺正看韓杜衡不說話,急得追問:“韓大人,大理寺該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大理寺是審問天下冤案的地方,有人鳴冤,大理寺就該受理。”說罷,韓杜衡起身下榻,“準備升堂。”

    “是。”

    而後,韓杜衡匆匆洗漱,趕往公堂,待他坐到堂上,舉目一望,差點沒被門前黑壓壓的人頭嚇死。

    “寧寺正,哪來這麼多人?”

    “韓大人,今日是三月三,上巳佳節。”

    “所以呢?”

    “大掌櫃是個能來事的,他一聽說兒子沒了,立刻命人擡着兒子的屍身,從悲田院一路敲鑼打鼓地走到大理寺。

    剛巧今日路上盡是慶祝上巳佳節的郎君和小娘子,他們聽聞這樁冤事,一時興起,跟着大掌櫃到了大理寺。”

    “……”韓杜衡扶額,瞥着橫在公堂地上的屍身,問道,“仵作驗過屍了嗎?”

    “還沒。”

    “爲何不驗?”

    “大掌櫃說,悲田院是朝廷衙門,他怕掌院買通仵作,怎麼都不肯在大人上公堂前,讓仵作驗屍。”

    “果然是個能來事的。”韓杜衡暗歎,然後掄起驚歎木,重重一拍,隨着一聲刺耳的“哐”聲,他揚聲怒言,“肅靜——”

    堂上堂下瞬時歸於靜謐,韓杜衡再拍驚堂木:“升堂——”

    衙役提起殺威棒,一陣猛敲:“威武——”

    喊聲一落,韓杜衡低眉,問撲在屍身旁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大掌櫃:“堂下何人?狀告何人?”

    大掌櫃伏首:“回尚書大人,草民呂六,是城東鼎興茶樓的掌櫃,來大理寺,是告悲田院謀財害命,毒殺草民的兒子。”

    “呂六,悲田院有沒有毒殺你兒子,本官暫且不論,但你告悲田院謀財害命,怕是說不過去吧?”

    “怎麼說不過去?!”呂六怒駁,“誰都知道,悲田院看病不收分毫,可小兒去看病,那掌院開口就要十兩。

    小兒不答應,他便懷恨在心,開出一副毒藥,小兒喝下不過半日,就一命嗚呼!如此,難道不算謀財害命嗎?”

    “你說得是真話?”

    “千真萬確!尚書大人如果不信,儘管傳悲田院的掌院到大理寺,和草民當堂對質。”

    “好。”韓杜衡側首,吩咐寧寺正,“速傳悲田院的齊掌院過堂。”

    “是。”

    待寧寺正帶人奔出大理寺,韓杜衡掄起驚堂木,又是重重一拍:“哐——”

    “呂六,先前本官不在堂上,你不肯仵作驗屍,如今本官在此,你還是不願意讓仵作驗屍嗎?”

    “草民不敢。”

    “傳仵作——”

    未幾,大理寺第一仵作,楊九走上公堂:“卑職拜見韓尚書。”

    “驗屍。”

    “是。”

    楊九迅速攤開工具,開始驗屍:“死者年齡,十八到二十,身高六尺,死於昨夜丑時,身上沒有明顯傷口。

    觀死者身形,生前患有重病,舌胎沾有藥漬,說明死者在死前不久,用過一副藥,藥有沒有毒,會不會致人死,須剖屍詳驗。”

    “恩。”韓杜衡頷首,低眉問呂六,“仵作的話你聽見了,若要查明你兒子是不是被毒死,須剖屍詳驗。”

    呂六垂首,撲到兒子身上,嗷嗷痛哭:“嗚嗚嗚……我可憐的兒子,你死得好慘吶……嗚嗚嗚……”

    呂六哭了許久,哭到寧寺正領着悲田院的齊掌院走上公堂還沒有停下,見此,韓杜衡不悅地掄起驚堂木,用力一砸:

    “哐——”

    “呂六,你到底要不要查明兒子的死因?”

    “查。”

    韓杜衡拂袖:“來人,把死者擡下去,剖屍再驗。”

    “是。”

    等屍身被擡走,韓杜衡看着齊掌院,擡手怒拍驚堂木:“齊掌院,你可知本官爲何宣你過堂?”

    “回尚書大人,貧僧略知一二。”

    “既你知曉,那便回答本官,朝廷設立悲田院,是無償爲百姓看病,可爲何呂六之子往悲田院看病,悲田院要收銀錢十兩?”

    “回尚書大人,不是悲田院貪慕十兩銀,而是要治呂郎君,需一味玄蔘,可悲田院沒有這味藥。

    是以,貧僧建議呂掌櫃花十兩銀,去城南的同濟堂採買玄蔘,可呂掌櫃不肯,強要悲田院出這筆銀錢。”

    韓杜衡聽了這話,臉色黑沉如夜,他厲聲問:“呂六,悲田院無藥,你強要悲田院出銀買藥,說不過去吧?”

    “怎麼就說不過去了?!”呂六梗脖反問,“朝廷一年撥十萬銀給悲田院治病救人,草民的兒子不過花他十銀,悲田院憑什麼不肯?”

    齊掌院聞言,面露委屈:“呂掌櫃,朝廷每年撥銀確有十萬,可陵陽百姓衆多,十萬銀不過杯水車薪。

    再有,呂郎君之病須每日服藥,悲田院若答應買藥,那悲田院要爲呂郎君花費地是每日十兩。

    一日十兩,三十日便是三百兩,一年十二月,總計就是三千六百兩,這般大的一筆銀錢,悲田院怎可能擔下?!”

    堂外百姓聽到這裏,忍不住驚呼:“天呀,這也太貴了吧?”

    玄蔘不似尋常草藥,平日只賣幾文到幾十文,陵陽藥價不曾飆升時,玄蔘亦要賣到三五兩,何況如今?

    “不對啊——”突有一個百姓大叫,“鼎興茶樓可是陵陽數一數二的茶樓,大掌櫃怎可能買不起十兩銀的藥?”

    “怎可能買不起?不過是捨不得買罷了!誰不知道,這呂七是個鐵公雞,不然,他能把兒子送去悲田院?”

    “這麼說來,那呂郎君的死,豈不是得怪在呂七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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