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五百七十章 上法場
    陵陽東市,菜市口。

    崔玉坤手執黑傘,傘沿被風吹得歪斜,大滴大滴的雨水落進他的衣衫,但他似乎一點沒有察覺。

    身側小廝急言:“郎君,奴替您掌傘吧。”

    “不必。”

    崔玉坤拂袖,目光定在高臺後的韓杜衡身上。

    他奉範宰輔之命,來求韓杜衡手下留人,然,饒是他說破了嘴,韓杜衡就是不肯答應,而午時三刻將至。

    想到這裏,崔玉坤乾脆把傘丟給僕役,大步衝到韓杜衡身前:“杜衡兄,你就當是賣我一個面子,先——”

    “法場沒有情面。”說着,韓杜衡橫起手,決絕道,“午時三刻將至,崔尚書若不閃開,休怪本官判你擾亂行刑。”

    “你——”崔玉坤雖氣得面色發黑,卻是不肯退,“好,我不和韓大人講人情,我和韓大人說道理。

    你要殺人,是遵溱律不假,可你不止是刑官,也是朝官,如今溱國局勢如何,我不信你一點不知!”

    “……”

    韓杜衡怎可能不知?

    但——

    “玉坤兄,溱律不可違。”說罷,韓杜衡擡眸,目光掃向那些冒雨來看殺頭的百姓,“退一萬步,我肯不殺,百姓肯嗎?”

    崔玉坤回眸。

    暴雨傾盆,來看殺頭的百姓足有萬人之多,他們的眼睛裏燒着一把大火,謝王不死,大火不熄。

    “玉坤兄,溱國局勢如何,我心知肚明,可現如今,不殺人,或能穩住朝局,卻穩不住人心。”

    崔玉坤無言以對,只得惶惶低

    喃:“無計可施了嗎?”

    “是。”

    案臺上,更漏將盡,韓杜衡重整眉目:“崔大人,請你讓開,本官要行刑了。”

    “……”

    崔玉坤猶豫了又猶豫,終於錯開身,退到了一邊,而後,韓杜衡抽出火籤令:“謝王謀逆,罪該萬死,行刑——”

    話音將落,韓杜衡擲出火籤令,令如流光,將要墜入雨中,突然,遠處射來一支箭,把令牌射到几案一角。

    “皇后娘娘駕到——”

    百姓紛紛退後兩步,一輛馬車穿過人道,行到法場前。

    韓杜衡、崔玉坤等官員飛快奔到馬車前,拱手作揖:“臣等拜見皇后娘娘。”

    “韓尚書,還請暫緩行刑。”

    “敢問娘娘,這是陛下敕旨?”

    “不是。”

    “那——”

    “如若陛下怪罪,由本宮一力承擔。”

    “是。”

    清妧下車,流螢急忙替她掌傘,流螢的速度不可謂不快,然,清妧更快,她轉眼到了王懷瑾跟前。

    “娘——”

    “退後。”

    “……是。”

    清妧低眉,見昔日琅琊氏的家主被暴雨淋得瑟瑟發抖,他見她到來,眯着雙眼,像是一個失聰的盲人。

    “皇后娘娘?”

    “是本宮。”

    一言三字,過了很久才飄進王懷瑾的耳朵,等他想明白真是皇后來了,立刻撲到清妧腳邊哀求:

    “娘娘,可是陛下回心轉意,打算赦免王家?”

    “不是。”

    “……不是嗎……”絕望的淚水瞬間決堤,王懷瑾哭着癱在地上,像是一個被母親遺棄

    的孩子般,傷心欲絕。

    “陛下不肯赦免王家,但本宮願竭力爲王家求情。”

    “——”淚水未停,王懷瑾猝然仰面,他怔怔地看着清妧,不敢置信地反問,“娘娘願意救王家?”

    “是。”

    王懷瑾急忙挺起身,準備叩首謝恩,卻聽清妧又道:“只要王家主能答應本宮兩個條件,本宮哪怕拼了性命,也會力求陛下赦免王家。”

    “娘娘,只要能救王家滿門,莫說兩個條件,就算是十個,百個條件,王家也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陛下不赦王家,固然是因爲王家犯下不可饒恕的死罪,但更是因爲民憤難消,陛下不能赦免王家。”

    “……是。”

    悲田院被查封,他已領教過百姓之恨,如今百姓知柳州疫病,禹州囤藥皆是因爲謝王兩家,自是恨意滔天。

    陛下如果對謝王從輕發落,百姓說不得要恨上陛下。

    想到這裏,王懷瑾又笑又哭:“看來即便王家能答應娘娘一百個、一千個條件,也沒有用了。”

    “也不見得。”

    “欸?”

    “百姓恨不能見王家死絕,無非是當王家是柳州、禹州案的主謀,可如果王家不是主謀呢?”

    王懷瑾側首,目光斜向跪在身側的謝容時:“娘娘的意思是,要瑾把所有的罪責全推給謝家?”

    謝容時聞言,嗤笑一聲:“懷瑾兄難道忘了,你早在公堂之上試過了,奈何謝王合謀是鐵證如山。”

    王懷瑾低眉,神色訕訕,他的確

    不能把罪責推給謝家,可不推給謝家,又能推給誰?

    無望中,他腦中靈光一閃:“難道娘娘是要瑾把罪責推給——先帝三子?”

    清妧勾脣:“不愧是百年琅琊氏的家主,無需本宮明說,你已猜出本宮心思,不錯,王家之罪只能推給先帝三子。

    不過——”

    “不過什麼?”

    “要把罪名推給先帝三子,只有王家的供詞是不夠的,因爲柳州、禹州、陵陽三案,謝家纔是主謀,所以,能和先帝之子勾結的人,只能是謝家。”

    既是謝家,爲何要尋他?

    王懷瑾瞥向謝容時,心思飛動。

    假若柳州、禹州、陵陽三案是先帝三子勾結謝家所致,那謝容時必死無疑,既還是死,他又爲何要答應把罪責推給先帝三子?

    王懷瑾猶疑地問:“娘娘是要瑾說服謝家主?”

    “不錯。”

    一側,謝容時哈哈大笑,王懷瑾聽着他瘋癲的笑聲,苦笑道:“娘娘,只怕以瑾之能,說不動謝家主。”

    清妧笑笑,轉頭看向謝容時:“若本宮承諾,只要謝家主在人前把罪責全推給先帝三子,本宮可保下整個陳郡氏呢?”

    謝容時脣角一沉,冷冷反駁:“不可能!”

    新帝費了這般心思,才得了徹底剷除世家的機會,怎可能因爲皇后一人之勸就輕易收手了呢?

    “要救陳郡氏和琅琊氏,只靠本宮一人當然不夠,所以一開始,本宮纔要王家主答應兩個條件。”

    王懷瑾急問:“敢問娘

    娘,另一個條件是?”

    “謝王率兵,平息西雄郡之亂。”

    如果謝王能平西雄之亂,陛下便可以功過相抵之名,對謝王兩家從輕發落,即便榮寵不在,血脈卻可盡保。

    王懷瑾急急轉頭:“容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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