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五百七十一章 血紅衣
    大明宮的御書房內,卿流景攏着袖子,一邊低低地咳嗽,一邊垂首,全神貫注地看着巨大的沙盤。

    廊下,醫正公明端來一盞湯藥:“陛下,藥煎好了。”

    “進來。”

    “是。”

    須臾,湯藥被放上几案:“陛下,藥不能放涼,還請陛下先服藥。”

    卿流景回身,端起湯藥,一飲而盡。

    “還剩幾盞?”

    “回陛下,還剩七盞。”

    七盞藥,七日喝一盞,喝完還需四十九日。

    “星迴,朕和阿妧的婚儀,禮部籌辦地如何?”

    “回陛下,江大人說,韓老夫人一直在爲娘娘備嫁,除卻嫁衣,旁的那些禮部趕趕,一月便可齊全。”

    “嫁衣要多久?”

    “據韓老夫人說,備妥至少要半年。”

    “來不及。”

    星迴飛快低眉,嚥下喉間哽咽。

    作爲陛下的貼身下人,沒人比他清楚陛下有多在意皇后娘娘,若可以,陛下定會爲娘娘辦一場最最隆重的婚儀,可——

    “告訴江儒,四十九天是朕能給他的極限,若阿妧的嫁衣不能在那時備妥,朕只能砍了他的腦袋。”

    “是。”

    “都出去吧。”

    宮人一退,御書房裏只剩下卿流景一人,他復又起身,走到沙盤前,約莫是走的急了些,他不由地發出兩聲重咳。

    “咳——咳——”

    咳聲未盡,一絲鮮紅自他脣角滑下,他正要擡袖擦去,習凜卻飛身掠進御書房,他瞥見血絲,驚愕脫口:

    “陛——”

    “閉嘴。”

    說罷,卿流景擡袖,

    淡定地擦去脣角血絲,鮮紅的血色一沾上鮮紅的裏衣,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陛下幾時穿起了紅色裏衣?

    不等習凜想出答案,卿流景眉目似刀,嚴厲警告:“朕並無大礙,知道嗎?”

    習凜張開嘴,竭力想要說“是”,可這個“是”卻像是一根卡進喉嚨的魚刺,怎麼都吐不出來。

    尤記得十多年前,是陛下拖着他逃脫先帝的圍捕,叫他苟活至今,更是陛下平了習家的冤屈,叫習家復歸清白。

    這樣好的君主,這樣好的陛下,怎麼就——

    “你來見朕,可是一切順利?”

    習凜頷首,竭力壓下淚意:“回陛下,娘娘去法場說服了王家主和謝家主,卑職回來稟告時,謝家主正在喊冤。”

    “是嗎?”

    卿流景側首,目光略過窗扉,投向東市。

    雨勢越大,百姓看着撲到地上,不住地向皇后叩首求饒的王懷瑾,終是抑制不住地發出一聲問:

    “你們說,娘娘該不是想要饒過謝王兩家吧?”

    “不會。”另一個百姓立答,“回春堂被封,娘娘被禁在家中,失去皇后之位,皆是因爲謝家,娘娘怎麼可能會救謝家?”

    “可如果娘娘不是來救謝王兩家人,娘娘又是來做什麼的?”

    “……”

    猶疑和猜忌在無聲中蔓延,韓杜衡察覺人心的浮動,急忙上前兩步,拱手提醒:“娘娘,時候不早了。”

    “恩。”

    清妧頷首,隨即退到一邊,見此,韓杜衡飛奔回高臺,再次

    抽出一支火籤令,揚手欲扔出去。

    然,謝容時突然高喊:“韓尚書,謝家冤枉。”

    “……”韓杜衡略怔,隨即反問,“謝容時,謝家謀逆乃是人證物證俱在,你何來的冤枉之說?”

    “回韓尚書,謝某有罪,但謝某不是主謀。”

    “你不是,誰又是?”

    “先帝三子。”

    這話一出,百姓瞬時譁然。

    “怎麼會是先帝之子?”

    “就是說呀,怎麼會是先帝之子?怕不是謝老賊爲了脫罪,故意構陷旁人吧?”

    “謝某用得着構陷誰嗎?!”

    謝容時反身,一雙怒目掃過衆人,謝家雖落難,但百年世家家主的威儀卻猶在,他的掃視,掃得百姓一時不敢言。

    “即便主謀是先帝三子,可謝某聽信他們的調遣,坑害陵陽、柳州百姓,亦是難逃一死,謝某用得着構陷他們嗎?”

    百姓聞言,不由地頷首:“好像是這樣?”

    “當然是這樣!”謝容時高聲應和,“先帝三子逃出天牢,盤踞西雄,心下盡是不甘,他們想要奪回帝位,所以謀劃了柳州疫病。

    他們篤定,一旦柳州疫病失控,陛下爲保住其餘州郡的百姓,定會下敕封城,而柳州一封,陛下又必然失去人心。

    人心一失,西雄若揭竿而起,天下人聞之,必會助西雄而反陛下,如此,先帝三子是不是就能奪回帝位?”

    “還真是。”

    眼看百姓信了,謝容時驟然轉身,朝着高臺重重一跪:“韓尚書,謝某死有

    餘辜,不敢求饒,可謝家無辜,還請韓大人明察。”

    “謝家哪裏無辜?難道謝家沒有助紂爲虐,幫着先帝三子謀害陵陽、柳州百姓嗎?”

    “有道是不知者不罪,勾結先帝三子的是謝某一人,而非整個謝家,他們之所以做下錯事,不過是奉謝某之命。”

    “即便如此,本官也不能饒了謝家。”

    正此時,清妧忽然開口:“韓尚書,可否容本宮問一句話?”

    “娘娘請。”

    “謝家主,謝家固有清名,謝家主更是天下學子的楷模,本宮先前就不解,如此謝家主,怎就選擇了謀逆?”

    “呵……”謝容時慘笑,“不瞞皇后娘娘,謝某知謀逆該死,可先帝之子一則攜恩迫使謝某從之,二則囚禁謝家之子威逼謝某,謝某無奈,不得不從之。”

    說罷,謝容時連叩三首:“皇后娘娘,您亦有親人,想來明白謝某的難處,謝家謀逆,全是謝某一人之責,求娘娘對陳郡氏寬宏。”

    話音將落,王懷瑾亦撲到地上,一通叩首:“皇后娘娘,謝家主說得全是實話,因爲王某鑄下大錯,亦是因爲被先帝三子脅迫。

    如若娘娘肯寬宏,琅琊王氏願意將功抵過,率九族子弟殺去西雄,滅了膽敢造反的先帝三子!”

    “還有陳郡謝家的九族子弟,亦願意趕赴西雄,誅殺逆賊卿雲牧、卿雲禮、卿雲瀾,以贖前罪!”

    “能不能寬宏,非本宮能決定,而要由陵陽、柳州的百姓

    決定。若他們能允,本宮立刻進宮請命,求陛下寬宏。”

    謝王子弟齊齊轉身,朝百姓伏首,見此,百姓靜默片刻,有一人開口問道:“皇后娘娘,您能寬宏嗎?”

    “本宮不能,可比起謝王,利用謝王的先帝三子更加該死,所以,爲了誅殺他們,本宮可以能。”

    須臾,百姓大吼:“我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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