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196章 步步驚心
    第196章  步步驚心

    西北的風乾燥而凌厲,呼進嘴裏全是涼意,許進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還是趕到了固原府,來親自遞上尚書劉大夏給楊一清的書信。

    當然,他的職責可不是個郵夫,他此行還有重要的事。

    當初,如果沒有陛下生病、太子當朝喝斥這件事,許進到固原還有幾分信心,現在卻也不知道了。人心如水啊,總是高了還想高。

    而楊一清那日和齊承遂商量一番之後,給東宮的奏疏已經上路了,當然東宮會不會回,怎麼回,這就不是他們能掌控得了的了。

    固原總督府,下人們給楊一清稟告,說是兵部侍郎來了,楊一清瞬間有些不高興,看得齊承遂有些奇怪。

    “你先在這裏待着。我去迎他。”

    不管高興不高興,楊一清檯面上還是非常熱情的迎接了許進這個兵部侍郎,人家怎麼樣也是京裏的大員,現在是兵部侍郎,說不準眨眼間就變成尚書,自然是怠慢不得。況且許進在弘治九年就已經巡撫陝西,說起來還是他的前輩。

    楊一清將劉大夏的書信看完,其實是裝模作樣,裏面什麼內容,他早在數天之前就已經清楚了。看完之後便對許進說:“既然是殿下的旨意,又有大司馬的書信,我楊一清自然是在所不辭。不過這麼件事,大司馬竟然派了許侍郎冒雪前來。是不是有些話,不能在這書信上寫?”

    許進喝了幾口熱茶,肚子暖了,手腳也不那麼冰冷,讚賞般的看了看楊一清,“都說楊應寧的細膩心思也是世間少有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當年我巡撫陝西,你是陝西按察副使,我便看出你日後必將一飛沖天。”

    楊一清客氣的和他應着。但實際上看出個鬼,他有今日又不是許進的提攜。

    許進這個人,本來什麼都好,巡撫陝西幹得不錯,官聲也還可以,就是弘治十三年,火篩大舉進犯大同,邊境的將領屢次戰敗,皇帝命令許進與太監金輔、平江伯陳銳率領京城軍隊抵禦敵人,結果失敗了。

    這件事讓許進遭受了很大的挫折,還有御史彈劾他懼敵不出。按照正常的操作,許進就是上疏請辭,只不過沒有被獲准。

    後來劉大夏入朝爲官,因爲賞識許進剛直敢言的性格,所以一直倚爲心腹。

    楊一清不與他兜圈子、套過去的那些交情了,直接道:“我這總督府裏風緊,許侍郎有什麼話您就講。”

    “好。”許進放下了茶杯,捏着有些沙啞的聲音說:“清查空餉這事兒,滿朝文武都看得出,是殿下有意爲難大司馬……不知楊”

    楊一清擡了擡手,“我聽說,滿朝文武都覺得空餉這件事兒,是該清理的,這個弊政也是該去除的。許侍郎現在這句話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大司馬的意思?亦或是朝中諸公也有人這麼覺得?”

    楊一清的意思很明白,太子有意爲難劉大夏這種話,可以說,但不要在他這裏說。不是他要與劉大夏割裂關係,實際上,他還是要保持這個關係,但是朝堂上人人都說了‘要除此弊政’,這就不是太子在針對,是大家都這個意思。

    也說明太子想褪去這個罵名。既然太子不想擔,伱下面還在說?眼裏還有沒有東宮?

    總督府即便風緊,但說話也不是這麼個說法。朝廷的官更不是這麼個當法。

    但楊一清的這個話讓許進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當日的朝堂,是殿下有意推動,難道你楊應寧也相信,從內閣到各部,都想着讓大司馬來清理空餉?”

    楊一清眼睛一眯,“許侍郎這個話不該來問我。我又沒有去參加當日的朝會,如果內閣到各部的確有那麼多人不這麼想,那麼這件事就不該落到陝西,甚至不該走出紫禁城。”

    許進有些喫癟。

    楊一清還繼續道:“我聽說這差事,大司馬也當朝領了,既然領了,就不要去糾結背後的事。我不願意聽,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大司馬,許侍郎覺得像剛纔那些話說多了,傳到太子殿下的耳朵裏,是對大司馬有益,還是對你我有益?”

    許進握了握拳頭。

    幾年的時間,楊一清驟而登高位,倒也不是純粹的運氣,如果說當初是銳氣初顯,現在則已經是官場之上的巨鱷了。

    “好,那便不提這一茬。總之,我能夠看出大司馬爲什麼在朝堂之上主動領了這差事。”許進搖頭慨嘆,“大司馬這是捨生忘我,以死報國了。但你也應該看得清朝局的趨勢,陛下龍體日衰,總有一天,太子是要主政的。”

    朱家父子、皇帝儲君之間的繼承是天理循環,有什麼可說的?楊一清知道他話沒到底,也就繼續沉默。

    許進終究還是拋出了自己的心中最想說的一句話,“……少年天子,唯好兵事。楊部堂,我大明可受不了這二茬罪啊。”

    楊一清聽了這話,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許進的話裏的意思,其實是說正統十四年,年僅二十三歲的皇帝領兵親征,結果釀成了土木堡大敗的動亂。如今,這一位太子,也是年少,也是欲尚武興兵,搞不好就是往日重現。

    看來這纔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事。

    “許侍郎,容下官問一句,此次固原之行,是許侍郎自薦前往,還是大司馬授意?”

    許進回說:“我在大司馬之下列職,前來固原自然要得大司馬的允許。這一點有何影響嗎?”

    楊一清沒有回答,而是說道:“朝廷是否用兵,這個決定下與不下,是輪不到陝西做主的。”

    “那如果兵部有令讓你以穩爲主,堅守不出呢?”

    楊一清已然不悅,“許侍郎爲什麼總讓下官覺得兵部可以違逆殿下?你先前也說過大司馬是捨生忘我,所以就更加不應將大司馬架起來,到最後弄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沒有人要架住大司馬。況且,既然是捨生忘我,大司馬也不會在意那麼許多了。”

    話說到這裏還有什麼可講的?

    這是人家要拼命,想拉着他楊一清一起拼命。

    許進看他一沉默、猶疑,心中不禁升起一種悲涼之感。

    “我言盡於此,如何選擇,就看楊部堂的了。”老頭兒搖了搖頭,還有幾聲嘆息,彷彿很委屈不易一樣。接着他便離開了,空蕩蕩的房屋裏,只留下楊一清一人。

    不久之後就傳出‘啪’得一聲。

    是楊一清怒拍桌子的聲音。

    齊承遂走進去,將地上的那封書信撿起,在書案上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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