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232章 扣屎盆子
    第232章  扣屎盆子

    月餘時間的趕路,王守仁終於在三月中旬抵達京師,按照規定流程去吏部報了名之後,他便想到了在京師裏的一位老師,

    不過站在王鏊的府前思量許久,王守仁決定還是不要進去了。

    雖說這有些沒顧上守溪先生對他的一番恩情,不過他要拜訪的這人擔任的是吏部尚書,還兼有帝師之名,深得皇帝信任。此時上門拜訪,總歸是有跑官、求官之嫌。

    七年龍場,他已不是當初的王守仁。

    不過他不去招惹王鏊,宮裏的公公卻來招惹他。

    皇帝算着他進京的日子,就是要召見他。

    名義都想好了,還是他的父親王華。

    “還未請教公公名諱。”王守仁彬彬有禮,並不因爲對方是個閹人就刻意疏離。

    “王主事不必多禮,咱家姓尤。”

    “尤公公好。”

    尤址較當初在山東的時候清瘦了許多,他其實沒劉瑾年紀那麼大,也就剛四十。

    王守仁進宮的路上總是覺得忐忑,他纔到京師,剛辦完事,宮裏的人就來了,豈不是說明有人在盯着他嘛?

    可他一個小小的兵部主事,有什麼好盯的。哪怕是他爹,此時也已經在南京領一閒職了。

    “尤公公。”

    走在身旁的尤址微微低頭。

    “下官初入京城,有不明之處想和尤公公請教。”

    “王主事到了宮裏,自然就什麼都清楚了。”

    王守仁心裏微微驚訝,宮中的人倒是聰明,竟然知道他要問什麼,看來不能小瞧了這些人。

    乾清宮,西暖閣。

    朱厚照正站在御案旁翻奏疏,

    門口處,尤址領着王守仁進來,並向他示意背對着他們的那人正是聖上。

    “臣,兵部主事王守仁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到這個名字,朱厚照神情一頓,手中的動作也停滯下來,隨後緩緩轉身,他從上到下的打量這個跪在西暖閣的壯年人。

    清瘦、平淡,似乎平平無奇。

    而與幾年前相比,則多了些沉穩。

    朱厚照有很多問題要問他,可君臣有別,一個小小的兵部主事被皇帝過分關注,先不說非議如何,對王守仁自己都不一定是好事。

    “記得弘治十二年時,朕將你貶去貴州龍場,你先去山東見你父親、隨後才赴任,這次召伱回京,你先入京城,而未去南京。伯安,你心中可有覺得朕和朝廷有些不近人情?”

    “陛下言重了。臣從未如此想過,且家父教誨,即奉王事,當以國事爲先、家事爲後。至於貴州龍場一任,臣已幡然醒悟,也明白了陛下的良苦用心。”

    “朕知道,你發現了邊軍將領侵佔軍屯之害。既然你說幡然醒悟,那你告訴朕,這事兒還要不要做?”

    “要!”

    “做得成?”

    “做不成。”

    “做不成也要?”

    王守仁回答的斬釘截鐵,“做不成也要!”

    朱厚照微微露出笑意,“……你父親實庵先生,在浙江捅了個大窟窿,爲朝廷、爲百姓做了好事,可結局卻不好,朕雖是皇帝,但也無能爲力,只能調他去南京,你是他最爲寵愛的兒子,爲了彌補他,朕也只得將你從貴州再要回來。連番趕路對身體不好,你先在京城休整幾個月,等你覺得準備妥當了,遞個奏疏進來,朕允你去南京,父子團聚。”

    王守仁直身拱手,“臣請陛下收回成命!家父巡撫浙江,受得是皇恩王命,本就該爲朝廷效死。陛下準臣返京,已屬格外之恩,臣父子二人,豈敢奢望更多?”

    “金口既開,沒有收回的道理了。你父親是一代忠臣,朕也盼着你能夠爲朝廷出力。早年間就聽聞你對邊塞、軍事頗有興趣,你回來的正好,此時朝廷有復套之議,你可回去後仔細參詳,若有所得,如實具奏。”

    “臣遵旨。”王守仁這下明白,原來皇帝召見他也是因爲父親,“若陛下沒有其他吩咐……”

    “不急。”皇帝偏了偏頭,“劉瑾,請王先生。”

    “是。”

    王鏊也在宮裏,而且在邊上聽了半天了。

    “……這個王伯安,入京之後在你的府前躊躇良久,幾年的龍場生涯還是叫他定不了這個決心。多少還是不敢登你這個吏部尚書的門吶。”

    王鏊還在西北的時候就對王守仁頗爲讚賞,覺得他心懷大義、又靈活多變,寫文章有一套、做事情更有一套。

    “七年之後,剛入京城,臣想總該是有些心有餘悸的。”

    王守仁一看王鏊也在,不禁欣喜,不過這是君前,他也不敢實儀態。

    皇帝放下奏疏,“你們兩個,隨朕進來吧。”

    這乾清宮有二十多間房屋,幾進幾齣的都沒問題。

    但這次皇帝就沒讓宦官跟着了,只讓王鏊領着王守仁跟在身後。

    反正也有‘年輕’的,進屋坐下之後,朱厚照就指着他,“關上門。”

    “是。”

    王守仁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戲碼,他雖然在學術上有進步,但在官位上還是一般,見到威嚴的皇帝,多多少少還是拘謹,因而一個字都不敢亂說。

    “遵照王先生的建議,朕已經暗授李閣老作爲說客,不過一夜過去沒什麼好消息,如此,想必就會是壞消息了。朕顧全大局,但朝堂、內閣的大局、可大不過大明天下這個大局。”

    王鏊也眉頭緊鎖,“劉閣老爲人剛直、做事嚴謹。臣二十年前便聽說他之名。且觀其所爲,與陛下所謀有不謀而合之處,劉閣老爲四朝老臣,官聲極佳,原本是極好的內閣首揆,只可惜復套之策不能爲他所接受。”

    王守仁聽得這些,心中已然翻起驚濤駭浪,這是皇帝和心腹在商量朝廷裏最爲敏感的事情了,竟然就這麼讓他聽了!

    “……既然如此,陛下也只能乾綱獨斷了。”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朕也的確算是仁至義盡了。”

    其實他還是覺得劉健是個好官,不管迂腐不迂腐,他至少是個不會害民的官,而大明,現如今還是缺乏這樣的官員的。

    所以最初努力的方向肯定是以平穩過渡爲最佳,結果不如意那也沒辦法。這就叫爲最好的結果努力,爲最壞的可能準備。

    “伯安,聽了半天你聽懂了麼?”

    王守仁被忽然襲擊,還好他算是鎮定的人,立馬回奏說:“粗略聽了些。大意……應是陛下與劉閣老關於復套之策意見相左。”

    “不錯。你覺得該不該復套?”

    “臣以爲也沒有該與不該,大明佔據河套、失去河套的時候都有過。這一切還是要看帝王的意志。陛下,臣斗膽一言,若復套之爭於激烈之處時,涉及孝廟當如何用詞?”

    這個傢伙,講話倒是隱晦。

    他那意思,失去河套的就是你爹!到時候爭起來,皇帝這邊肯定是要把河套的重要性無限拔高,可這樣一來,弘治皇帝的歷史定位要怎麼去擺?

    王鏊在一旁讚賞般的點頭,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就是這個道理,王伯安貴州之遇過後,確有長進。

    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

    朱厚照卻壓根不理,“我怎麼記得,弘治十五年、十七年,先帝幾次要對西北用兵,這不是一直爲前兵部尚書劉大夏所勸阻嗎?”

    這屎盆子扣的……

    但朱厚照也沒有辦法,他倒想用光榮偉大正確的辦法來做事,可如果不行,那就別怪咱犯渾了!

    當年朱棣也是這樣,脾氣一上來,讀書的種子也殺。

    “……應該也不會有膽大之人敢如此叫囂吧?”王鏊寄希望於不要到那種程度。

    其實朱厚照比他更豁達些,“有又如何?復套必須列爲國策!不管用什麼辦法!”

    一個復套、一個開海,

    這兩個都是向外去尋求資源,海上有銀子,河套有糧食。而且這兩個是相輔相成的,因爲復套必須要軍事力量,所以需要開海籌集銀子,而開海會傷害到一些人的具體利益,其實還是需要軍事力量穩住大局。

    不是他瘋了,一定要和這些老頭過不去,實在是大明王朝內部的問題反而更嚇人,宗藩莊田、官紳優免、衛所屯田……隨便挑一個搞搞也比復套所引起的‘地震’要大吧?

    朝廷當中當然有人會覺得皇帝剛登基有些激進,可那是他們不知道背後還有多少更加棘手的難題。

    三月十八日,京師中會試還是照常舉行,朝堂似乎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動,不過這並不是因爲皇帝和內閣的矛盾緩和了,而是因爲西北還沒有消息,但那一天,總該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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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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