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大牢因爲塞滿了犯人而擁擠,與此形成對比,戶部的太倉庫則運進了許多贓銀。
皇帝發怒並不能夠讓所有的事情都一勞永逸,其關鍵在於司禮監和錦衣衛的介入。
朱厚照這麼做的理由當然是不信任他們,官官相護、大事化小,這又不是多稀奇的事兒。
所以要派司禮監,司禮監往那兒一坐就是不一樣,
但宦官一擡頭,開始作威作福,其影響一樣不小。
尤其經過上次宮廷裏大肆的殺戮,劉瑾的名聲已經徹底敗壞。
外庭的臣子堅定認爲,劉瑾之所以還守規矩就是因爲皇帝。但凡管束的鬆一些,他即會露出獠牙。
刑部的大堂升起,頂着個紅帽子的劉瑾和毛語文在左右兩邊角上各自安坐,
這讓韓文和閔珪都有一絲不舒適的感覺,
韓文昨日已經把那個戶部陝西清吏司給狠狠罵了一頓,還不就是因爲這點。
老實說,這種場景,要到憲廟成化年間才找得到。
弘治年間的廠衛被壓的老老實實,如今正德元年竟有了起勢。
真是難說好壞。
“劉公公?”韓文忍着不高興,這樣打了個招呼。
劉瑾老神在在,一副得意的模樣,點點頭說,“嗯?若無它事,大司徒只管升堂吧。”
閔珪脾氣不好,憋着怒氣不說話。
啪!
驚堂木一聲敲下。
“帶犯人!!”
……
揚州鹽課之案在京師刑部開審。
官員羣體本身就對這件事情有些不滿,
如今看到司禮監插手,就更加惱怒。
……
劉瑾可不是什麼會低調的人,他在堂上會插話、會引導,
那些個犯人也有死前瘋狂的,他們當堂咆哮,
“天下鹽官幾個不貪?幾個不涉及私鹽?憑什麼朝廷就要定我的罪?!”
“荒唐!!”
韓文是知道的,錦衣衛和司禮監的人都在,這些話都會傳到皇帝的耳朵裏,也包括他說的話。
“身犯重罪,有負皇恩還不自知,竟敢在這裏咆哮!真當本官不敢用刑嗎?”
劉瑾也皺着眉頭,得意的神情中帶些嫌棄,“這種蠢貨,大司徒還和他浪費口舌做什麼?他的話已經承認了自己從私鹽中獲利,照旨意,秋後處斬即可。”
這……
此人才上來說了幾句話而已,
韓文畢竟是當朝的重臣,對於皇帝也忠心耿耿,若論聖寵,即便不如顧佐那些人,但至少皇帝是信任他的。
“劉公公,本官還在審案,案情未明,還請劉公公不要多嘴。陛下聖旨叫劉公公監審,既是監審,劉公公自可在這裏瞧好、聽好,事後將本官所言字字不落稟告於聖上即可,本官絕無二話。可主審官還是本官。”
劉瑾被當衆頂了一下,也覺得備受羞辱。心中涌出無限的怒火,
可恨韓文畢竟不是無名小卒,而且人家說話滴水不漏。他也沒辦法。
“來人!!”一向溫和的韓文也開始動火了。
這次他挑起鹽課之案,其實也是做好了丟官致仕的心理準備。現在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可怕?
“將此人掌嘴!”
……
刑部的審案火藥味十足,
但人羣有不滿,不滿總要有個地方發泄。
司禮監與錦衣衛正好撞到了‘槍口’,
是了,
好些個文臣對於司禮監的插手頗爲不滿,
尤其再考慮到宦官、錦衣衛……不管是哪一個,它們的存在感都比弘治時更加的強了。
於是大朝會之後的京城並沒有因此而安靜,反而更加激烈,
三五文人相聚,就會在酒後說一些宦官之亂的話。
朝堂上的爭鬥似乎永遠不能停歇。
對這些感到很疲憊的顧佐主動的把鹽課的事屏蔽在外,鄒澄是什麼罪、關在哪裏,他一點兒也不關心,更加沒有和誰問起過。
他現在全部的心思還是在少府。
在他關入獄中的這段時間,少府之下設立了一個新的京城規劃司。
司正和副司正分別爲宋衡和張池兩人,
張池還有規劃建設藏書園的任務,
此外不夜城有些停滯,顧佐也要讓它重新動起來。
而且還有修路、白名單等等。
可以說,事情填滿了顧佐所有的時間,
即便是頂着炎炎夏日,他也只得到南城去了解藏書園的實際進展。
張池指着他們面前的、三三兩兩分佈的幾個池塘說:“當初從藏書樓的計劃改爲藏書園,所考慮的便是防火。因而屬下便想着,藏書園的選址若有近水、沿水則更好。此外有了水以後,在景觀上也能多做文章。”
“藏書園以‘書香’爲理念,初期一共計劃修築八座獨立的藏書樓,整體成‘書’字形,每座藏書樓都不一樣,各有特色。除了建築之美,當然也要兼顧陛下所說的實用性,藏書園有南北兩座門,中間主路可以通往京師南城,路途不遠。而藏書樓中多設桌凳,除了樓內本身,外間於河邊也修築書亭。一切以便於讀書、樂於讀書爲先。”
張池說的簡單,其實各處要使用的舒服,所考慮的內容和細節會非常多。
“本官記得,當初京城規劃司有向陛下敬獻過圖紙。這次藏書園怎麼沒有?”
顧佐的這個提問,宋衡來回答,“確實應有。不過少司徒有所不知,如今我們都是百事纏身,整個少府也找不出幾個閒人,而繪圖又極爲精細,耗費時間不少,所以還沒來得及。若是需要,我與張副司馬上開始,十天半月應該可以繪好。”
繪圖主要是宋衡那個弟弟宋越的活,不過他只是善於繪畫,具體繪成什麼樣,那不得一起商量?說不得又得像上次那般熬幾個通宵。
可當初他們是有時間,現在可不一樣。
十天半月,已經是很加急了。
顧佐聽完搖搖頭,“這樣子搞是不行的。前幾日,本官在宮裏聽陛下提到白名單一詞,雖說那是爲修路所設。但道理相通,藏書園的繪圖,少府也可以對外徵集。”
宋衡和張池相互看了眼,同時問出了個問題,“如何徵集?”
“本官是這樣考慮的,藏書園的理念你們有了,但具體什麼模樣還是落在圖上更爲直觀,這次營造雖比不上不夜城,但也有大幾十萬兩銀子,讓陛下掏那麼多銀子,咱們這些做臣子的至少要讓陛下掏得願意、開心。否則,胡亂造一造。到時候就該查咱們是不是中飽私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