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544章 名臣
    仇鉞在進城的時候也派人向王守仁遞了消息,只有固原軍和朔方軍到了,平叛纔算真正的穩當。而王守仁和王廷相得知鎮城已破,且王府已被錦衣衛拿下時都有幾分自嘲的感覺。

    原先還想着怎麼搶功勞,卻沒想到皇帝又領先一步。

    張璁則長出了口氣,安化王造反,這事給人的震撼不小,不過好在短短七日之內就已經剿滅成功。

    “中丞、部堂,給朝廷的奏疏六日前已經遞出,走得還是八百里加急,如今反賊已經撲滅,應當及時再上奏陛下,免得朝野擔憂。”

    “好。”王廷相沒有意見,“就由張御史執筆,在下與伯安兄署名。”

    王守仁沒有其他的意見,但他考慮的更爲全面周到:“出了此類事。要不要在寧夏繼續清理草場、軍屯,是不是也一併上奏朝廷?”

    其實這個問題不該王守仁來問,嚴格來說是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他講出這一番張璁多少有些意外,以這個王伯安的頭腦,決計不會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要的。”張璁還是點了點頭,對於他來說,這是他的主要職責,“下官還在想,平叛之事照實來說就好。關鍵在於清理軍屯。下官以爲,陛下的本意絕不是要逼反了邊鎮。可安王造反,天下震動,陛下和朝中各位大人是否會有改弦更張之意……這一點在下實在拿不準。這奏疏,也就不好寫了。”

    不錯,就是這個癥結。

    王廷相和王守仁都點頭,兩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對於張璁的刮目相看之色,這個原先只是知縣的人物,臨大事仍然頭腦清醒,這可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

    這畢竟是藩王造反,就算是喜歡搞這種事的朱家,那也極不尋常。

    至少皇帝的臉面掛不住。所以惹出這種事,朝中閣老、部臣說不準就會偏向於穩妥行事,甚至皇帝也會生出這種心理。

    所以張璁才恨,那個蠢笨的藩王在軍事上是沒有影響的,但在政治上鬧出的事卻是極大。

    現在的話,張璁不得不面對一個賭局,賭注就是他的政治生涯。

    因爲大臣之中肯定會冒出一部分人發出反對的聲音,如果皇帝的心思仍然是繼續推行,那麼他們遞上去的奏疏就要契合這一點,只有這樣皇帝纔好順水推舟。

    否則他們這些經手之人都說事不可爲,這就是自己人給皇帝增加難度。

    問題是,萬一皇帝也改了主意,他們還說繼續推行,這也是不合時宜的。

    所以當官哪裏有那麼容易。

    然而張璁沒有料到的是他遇到了兩個好官。

    王守仁和王廷相不是要對他好,而是關心清理軍屯這個事情。

    所以王廷相同意聯名上奏,而王守仁同意要把清理軍屯之事一併寫上。

    其實這件事和他倆真的沒有關係,但他們的意見很相同。

    “必須要寫,要建議皇上繼續推行!”王守仁斬釘截鐵的說:“軍屯侵佔過甚,致使衛所破敗,幾無可戰之兵,一個安王造反便讓此事折戟,但大明何日才能除此弊病呢?!”

    王廷相更狠,“自古以來,清丈田畝都是人頭滾滾,只想着順順利利、卻不殺人而做成此事,我還沒有見過類似的事。因而,本官也認爲軍屯清理絕不能停。否則寧夏如何能有更新之象?”

    這兩人可以說這大明西北的實權派人物。

    張璁在京裏待過,在淮安府待過,在內地他尚未見過如王廷相、王守仁這樣的官員,以往那都是個啥呀,毫無抱負、滿心都是一個貪字。

    但在這一刻,他對這兩個人有了某種共鳴的感覺。

    不管是陝西巡撫還是河套總督,他們都可以想辦法甩掉這件事的,但是他們沒有。

    這不僅是在現實的政治中爲張璁助力,更是在理想精神層面給他以震撼。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世上是有這樣的人的!

    張璁頗爲鄭重的向兩人行禮,“伯安公,子衡公之高義,下官今日方知!”

    “莫要捧我們了,你張秉用(張璁字)在淮安府山陽縣鬥貪官、護百姓,牢獄而不能改爾之志,若論高義,天下也是有你這號人物的。”王守仁笑着說道。

    人生難得知己。

    這三人忽然開始惺惺相惜起來。

    原先王廷相有些想搶功,可錦衣衛拿了頭功,他也就沒甚好說的了。

    不管怎樣,事情安穩搞定,皇帝不會少了他們任何一人的好處。

    仔細想來,他們三人,哪個不是皇帝專門簡拔、委派過來的。

    這是一個具有某種歷史意義的時刻——三個想做點靠譜的事情的大臣同時聚集在大明西北之地,且都受當朝皇帝的信任。

    “下官這就來擬奏疏!向皇上報捷!”

    ……

    王守仁的思緒則被天邊的晚霞帶回了弘治十二年,當初他剛剛中進士,因爲跟隨王越到西北親眼見識了軍屯被侵佔的厲害,所以愣頭青般上了疏。

    但當時,太子對他的處置卻是貶到貴州龍場。

    十年過去了,到此時他終於明白過來。

    皇帝其實什麼都知道,他只是在等待機會。

    所以張璁覺得繼續建議清理軍屯是冒險,但王守仁則知道絕對不是。

    因爲他更加了解如今的正德皇帝。

    與此同時,王守仁也暗下決心,不管如何,他一定會輔佐皇帝完成此事,寧夏造反,他則兵出寧夏,榆林造反他則兵出榆林。

    十年磨一劍,他與他的兵便是皇帝磨得那把劍。

    現在,寧夏也只是個開始而已。

    ……

    鎮城之內,隨着陝西巡撫王廷相的到來,原先的混亂開始逐漸消散,官府的主心骨一到,穩定城中秩序的工作便能順利展開。

    本着好奇的心態,他們三人一起去見了已經被押在天牢裏的安化王。

    一兩天的時間過去,安化王逐漸認清了現實,隨後就是以往的狂妄迅速消散,整個人變得像是頹廢的啞巴,連話也不講了。

    王府所佔的財產被找了出來,田畝、銀兩、黃金、古玩、字畫……這個貪心的王爺搜刮了上百萬兩的財富。

    “就讓錦衣衛檻送京師吧。”

    這是最後的決定。

    第二日,也就是九月初九日,在巡撫王廷相的主持之下,官府張貼了安民告示:一、安化王聚衆謀逆,其罪當誅,從其者,同罪;二、凡與謀逆案無關之百姓,皆無罪,只需安分守己,則官兵無犯;三、九月一日爲官府所定退軍屯之日,今安逆已伏誅,退田之日推遲爲九月二十日,逾期而不退者,視爲抗旨,當斬;四、城中百姓、商賈皆需維護秩序,凡有作奸犯科者,從重處罰。

    原寧夏鎮總兵、副總兵皆身死,特殊時刻,王廷相只能兼了,寧夏衛中有不少將校、士兵涉及謀反大罪,這不是展現仁義的地方,而且他沒這個權力,造反是肯定要殺頭的。

    不過涉及軍務,無需告知百姓。

    朔方軍和固原軍都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協助官府善後。

    寧夏鎮原先有七衛,靖虜衛離得較遠,不受影響。其餘六衛:寧夏衛,寧夏前、中、後衛,寧夏左、右軍屯衛,皆有數量不同的反叛人員。

    這些沒得說,肯定是抓起來,原來安化王拉起的一萬多兵馬,一是被殺了不少,另外也跑了許多,剩餘的人絕對是慘的,誰也救不了他們。

    王廷相選擇將所有的衛所兵全部打亂,以此穩定局勢,重新在寧夏鎮城之中編出寧夏衛、寧夏前衛、寧夏後衛三個新的衛所,剩餘的三衛番號是有,但人數已經湊不足了。具體怎麼處置,還是要上奏朝廷後才能定。

    叛亂初定,事務繁多。

    因爲殺了不少人的關係,一下子多出了上百萬畝的田地。

    只要他們上的這份奏疏,朝廷同意,那麼寧夏鎮就可以在新編練的三衛基礎上重新分劃軍屯。

    所謂破而後立,便是這個樣子。

    只是戰亂之後,總是有破家的百姓。

    這一點看得王守仁動了心思,他找到王廷相說:“子衡兄,河套地區倒是地廣人稀,戰亂之後,受苦百姓不少,我欲在城中吸納部分百姓,將他們帶到朔方去,這樣子衡兄的壓力小了,河套屯墾也能多些助力。”

    開墾河套也是朝廷和陛下非常重視的一項政務。

    “伯安兄要帶多少人?”

    王守仁也不裝臉皮薄,“當然是能帶多少帶多少,也不枉朔方軍來這一趟。”

    “能帶多少帶多少?”王廷相咋舌,這是得多富,“大軍開拔糧草不說。那麼多百姓帶回去,口糧亦不是個小數,伯安兄這是發了大財了。”

    “哈哈,子衡兄說笑了,不是在下發財,是皇上發財。皇上費盡千辛萬苦收復河套,便是因爲那是一處真正的塞上江南。”

    王廷相心中有些憧憬。

    至於說吸納百姓這件事,他是同意的。於公於私,都是個好事,沒有理由不同意。至於皇上那邊……他和王守仁也都算是高官了,有些事是能自己做主的,總不至於大事小情都要向皇帝稟報,京師那麼遠,許多事根本來不及,全靠地方官自己拿主意。

    兩人聊得蠻開心,過後不久,有人求見。

    外面進來個士兵,他單膝下跪說道:“中丞,還有個慶王爺一直在獄中喊冤,說其是受安逆脅迫,這個人,不知要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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