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559章 文盛
    醉仙樓這處地方倒是出了大名了,天子在此留足,司禮監掌印太監在此留命,嘿,尋常人一聽也覺得很有戲劇感。

    ‘天子不好女色,故而雷霆震怒,隨即下令捉拿近侍!’

    這個故事,正正好好的印證了‘觀衆們’想要的劇情。

    奸宦拍馬屁拍在馬蹄上,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吶!

    不夜城聞香閣這座酒樓中,說書先生眉飛色舞,講得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剛有的事兒,這便出現在說書先生的口中,不愧是天子腳下。”講話之人頭戴方巾,身穿白衫,留着口子型鬍鬚,頗有一番正氣。

    他說完,背後的人像是聽到熟悉的聲音,跨過一桌來搭話,“真的是天賜兄!你這是剛剛回京?”

    “哎呀,廷實兄!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不曾想今日在此處遇到你!快快請坐!”

    兩位老友相逢,恰又在此相遇,於是兩桌並一桌,他們都是讀書人模樣,舉止投足之間滿是儒生味道。

    再桌子中間,則幾道精美小菜,面前到了茶,茶香伴着熱氣而起,久久不曾散去。

    “天賜兄回京不往他處,就知道行至這聞香閣?”

    “哈哈,聞香閣內有香味,在下自然是聞香而來。”

    “飯香?”

    “是飯香,也不是飯香。”說話之人視線偏向說書人。

    這些文人騷客就是喜歡故弄玄虛,好在他說的話,對方聽得懂。

    “不錯,近來上下皆振奮,便是因爲此。”

    “好!陛下一代賢君,僅此一事,也必可留名於萬世!”

    此番情緒激動的人,名爲李夢陽。

    便是與前閣老李東陽之只差了一個字的人。

    李夢陽字天賜,慶陽府安化縣人,其人出身寒微,但從小便有文才,二十一歲時中陝西鄉試第一,次年,也就是弘治七年中進士。

    因連喪父母,他回家丁憂守制,至弘治十一年出任戶部主事。

    那個時候,外戚壽寧侯張鶴齡、建昌侯張延齡怙寵橫甚,人莫敢問。

    李夢陽卻不畏權勢,直言上書,寫了有名的《應詔指陳疏》,

    張氏兄弟因而對其深惡痛絕,並多番陷害於他,好在當時還是太子的朱厚照盡心搭救,因而李夢陽才免於災禍。

    後來李夢陽又再瞭解太子諸事,救命之恩加道德認同,使得他對朱厚照早已誠心拜服。

    朱厚照也是知道他的,也瞭解過歷史上李夢陽和弘治年間兩個外戚相鬥的事。在他的印象中,李夢陽這個人文才很盛,官做得其實不大的。

    所以概念裏更當他是文學家和書法家,他也沒什麼偏見,反正他們愛展示自己的文才就展示好了。

    只不過任用清流他一直很謹慎。

    所以要說李夢陽做官,從弘治十一年至今,他可以說是一路熬着。當了三年戶部主事,又當過知縣、當過知府同知、又回過頭再當知縣,而後當知府,如今期滿回京,可以說基層經驗豐富了。

    之所以這樣,一是因爲皇帝朱厚照沒太想過把文學家弄成多大的官,二來李夢陽這種文才很大的人,都是很有脾氣個性的,他不是那種圓滑之人,經常性的也會得罪人。

    再有一個,李夢陽和李東陽關係不好。

    他們確實是師徒,最初李夢陽還很仰慕李東陽,李東陽《文後稿》中也稱讚過李夢陽,說‘夢陽以文學爲首解,登甲科,砥礪名行’。

    但後來他們因“康海事件”反目成仇。

    康海是弘治十五年的狀元,與李夢陽以及王廷相等人合稱“前七子”,這是文壇上的稱號。

    李東陽則是茶陵詩派的領軍人物。

    具體的事件無需詳說,那是文人之間的齟齬,簡單講就是康海母親去世不按慣例去請李東陽這個閣老、文壇領袖撰寫碑銘傳表,卻請了李夢陽,李夢陽還答應了。

    所謂文人重名、爭名,無非就是這些事。

    於是在官場上,李夢陽就喫苦頭了。

    李東陽在劉健去位以後,當過一段時間的首輔,不是說李東陽故意爲難他,是沒有人會再推薦李夢陽,其他人也不會顧忌敢於得罪他。

    畢竟誰會爲了他去得罪李東陽?

    李東陽自己也不會熱臉貼冷屁股,特意提拔李夢陽,他只要不針對,問心無愧就行了。

    好在正德四年,李東陽已經去職近兩年,李夢陽終於也能回京了。

    至於與他說話的這個人,名爲邊貢,字廷實,也是前七子之一。

    現在當的是太常寺丞這樣的職位,主要掌宗廟禮儀,就是碰到什麼特殊日子、到哪裏祭祀,皇帝、大臣是什麼禮儀這類事。

    太常寺最大的官是太常寺卿,至於太常寺丞麼……小官、閒官、最早是從五品,後來改爲正六品。

    所謂的這個“前七子”也就王廷相當得官大,沒辦法,人家是楊一清推薦保舉,後來也贏得皇帝賞識。

    但真要論文才,李夢陽還是首屈一指,他精通顏真卿筆法,精於古文詩詞,提倡“文必秦漢,詩必盛唐”,強調復古。即便和茶陵詩派的李東陽有些不快,李夢陽仍然在文壇上有一席之地,這本身就不容易。

    邊貢確實也不知道李夢陽此番回京,他對於自己這位朋友的詩詞文章還是極爲欽佩的,說道:“天賜兄既已回京,怎可無人相迎?此事便由兄弟來做,三日後下帖邀請好友相聚,以爲慶賀!”

    李夢陽則搖頭,“與朝中正事相比,一個小小的李夢陽回京哪裏值得慶賀?不過廷實兄說召集好友,這倒是個好事。有些人,我們也許久未見了,每每想起,我還是覺得當初我們幾人在一起頌古論今最爲暢快!”

    “天賜兄的意思是該爲這說書先生之事慶賀?”

    “奸宦落馬,人人稱頌,難道不值得慶賀?”

    邊貢沒甚意見,“值!當然是值!天賜兄,那醉仙樓就在隔壁那條街,好些人都去看過了,我看吶,再這樣下去是該有人在那裏留書了。”

    留書幹什麼?

    自然是稱頌當今天子的正義之舉!

    “是該留書,以爲後人樹立榜樣!使我大明再不受宦官之禍。”李夢陽本身也是出身平民的文人,他早已對當今皇帝推崇不已,故而感慨說:“廷實兄,其實你仔細想來,古往今來能做得與陛下類似的又有幾人?天子大德,社稷之大福啊。”

    “不錯!”邊貢說着說着卻開始憤怒,“便是有如此天子,竟還有安逆那樣的不肖子孫,還要起兵反叛!”

    “那真是笑話!”李夢陽握拳。

    旁的他不管,這樣有大德的天子還能換?那還得了。

    據說還有檄文。

    李夢陽真是不能理解,他原本不是逢迎之人,不過進了京,聽說這樣的事情,作爲心懷正氣的文人,他當然憤怒。

    文人憤怒,筆就是他的武器。

    李夢陽心中有些澎湃,不管怎麼樣他覺得自己也該寫上幾句,爲天子在士人和百姓之間正名。

    殺了一個安化王,不代表天子不顧骨肉之親。

    天下藩王、外戚壞到透的不知道多少,多殺幾個又如何?

    雄文一出,若能爲天子賞識,說不準還能入宮面聖。

    李夢陽越想越覺得手癢,“廷實兄,那麼就約定三日後?”

    “好!三日後,想必天賜兄必有好文章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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