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567章 大奸似忠
    第567章  大奸似忠

    正德二年,江西饒州府一個秀才終於在鄉試中中舉,此人名桂萼,成化十四年出生的他在中舉時已經二十九歲。

    這個年紀對於一個舉人來說算是正常。

    可惜的是,正德三年朝廷舉行了科舉,但桂萼遺憾落榜。

    桂萼最初蒙學是受正統、成化年間比較有名的理學家胡居仁的影響。

    胡居仁終身布衣,在成化二十年去世。此人有個門生名爲張正,張正便是最初教導桂萼的人。

    胡居仁死後,張正這個學生只能算是平庸,沒什麼太厲害的見解和影響,只是癡於讀書,朝廷修築藏書園,還將園子免費開放給讀書人,這算是擊中了張正這類人的靈魂。

    所以他極力勸說桂萼留下,按照他的說法,藏書成園之地,收攬聖學無數,若要學又所成,必得入園苦讀。

    桂萼確實也這麼做了,從他每日在園中‘啃書’開始到這個己巳六子書的文會,已經過了大半年的時間。

    人羣的中央,是李夢陽、何景明這樣的文壇領袖,是王烜這樣的勳貴世家,便是人們口中提起的嚴嵩……也是陛下侍從。

    說起來,嚴嵩是他的江西老鄉,比他還小兩歲,可人家在弘治十八年就已經中得進士,自那時起入朝爲官已經五年了。

    這叫少年成名,風光無限。

    他這個三十來歲鬍子一把,還手持一卷破書的中年人,只能在下面的人羣中仰望天之驕子們的人生。

    “日暮迎祥對御回,宮花載路錦成堆。藏書園內書聲過,不夜城前扇影開!”

    桂萼擡頭,看到的是弘治十五年狀元康海在吟詩。

    不對,是詞。

    “奏舜樂,進堯杯。傳宣車馬上天街。君王喜與民同樂,八面三呼震地來。”

    康海唸完,一旁侍奉的童子也都寫完。這些小傢伙年歲都不大,但自小在大戶人家讀書,寫得一手好字。

    一篇詞作寫完,童子們便捧好宣紙走了兩圈,今日人畢竟多嘛,這樣好叫人都看得真切些。

    “天賜兄,仲默兄,獻醜了。”

    嚴嵩也和司徒昊湊在一起品,“藏書園內書聲過,不夜城前扇影開。這句哪裏是寫給在座的人看的,分明是寫給陛下看的。”

    那一邊,李夢陽和何景明都誇起來了,“好詞,好詞。康德涵還是不愧狀元之名。”

    李夢陽則忽然感慨,“藏書園、不夜城,此皆天子功績,這兩者哪一個都極耗銀錢,若非國逢盛世,又如何能建得起來?原來書院之中,濟之公常以經世致用之說規勸諸士子,今日文會既盛,也不能只有清談,難道諸位就滿足於藏書園、不夜城了嗎?”

    “自然不會!”

    “中興纔剛起呢!”

    ……

    “李兄拐彎抹角的究竟要說什麼,既非清談,便是朝政,李兄是要在這裏妄議朝政嗎?”

    李夢陽尋着聲音去找,是一個未見過面的年輕士子,人家也不避他,顯得很有底氣。

    “當然不是妄議朝政,只是天子大德,仍有反王,是以憤慨難抑也!”

    “反王以伏誅,還搭了一個慶王呢!還有何憤懣?”

    “什麼叫搭了一個?!”李夢陽最近就是爲這些事情而覺得生氣,“你是何人?可敢報上名來?”

    “誒!”嚴嵩心說終於輪到自己了,他起身虛按手,“文會談議,表達觀點而已。李兄何必動怒?十年苦讀不易,你叫人家報上姓名又是爲何?”

    有他出頭,那個年輕士子也就‘躲’了起來。

    嚴所正安排他的事情,到嚴所正自己親自下場便結束了。

    李夢陽算計不過嚴嵩這種老滑頭,他不滿的哼了一聲,“維護君上,是爲臣子之本。慶王之罪,天下臣民所共見。搭字是爲何意?”

    近來好些人對朝廷處置慶王的方式有些意見。

    本來嘛,造反的是安化王,不是慶王,慶王是被逼的。所以皇帝大致上訓誡一下便差不多了,哪想連命也保不住。

    這樣連兩個人一起殺了,多少讓人覺得有些心寒,畢竟這還是自家人呢。安化王造反幾日就平了,剩餘一個慶王難道還能對天下有何威脅?

    而且慶王可是太祖直系血脈,何至於此呢。

    說來奇怪,此類朝政一般而言是不能隨便亂加評論的,但三天兩頭的,總要冒出個聲音,朝廷也不加以處置,像是在縱容一般。

    今天情緒到這兒了,有些人是要爲皇帝打抱不平的,反對者偷摸講,支持者如李夢陽那就公開說了。

    此外,皇帝有意限制藩王財富,這個意向不僅閣老抓得到,一些中下級官員也想借此機會博得一個簡在帝心。要不然,這麼個簡單的文會這麼多人來?

    所以這話頭一開,立馬便有人忍不住了。

    “正是有這些人,拿着什麼親親之道盲目套用。慶王被殺,一是因爲從賊,其次也是因爲其罪,慶王府佔地千頃、所掠財貨無數,平日裏欺辱百姓也不是沒有。陛下是爲祖宗江山、天下萬民,取此王府之財,造福的則是百姓!”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難道要靠殺王取財嗎?藩王府第乃是祖宗所賜。”

    “有何不能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這是自古的道理。”

    ……

    嚴嵩看着李夢陽,感受着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某個瞬間,他忽然開始領悟到了一點。朝政本是議不得的,可現在藩王這件事卻能拿出來直接說,大概背後都是天子的影子。如今又要他奉旨擡槓……

    原來如此,那他這個‘奸臣’當得也不是沒有理由。

    大概想得明白了些,嚴嵩也不再沉默了,他開口道:“李兄,何兄,己巳六子之名世人皆知。想必列位都知道,我大明根基在宗室,陛下之血親也在宗室。藩王是否有罪,自有陛下裁定,李兄等幾位今日公然在此談及慶王該殺。這難道是要挑動皇室關係嗎?需知,天下各處藩王若是聽得今日的話,那會是什麼感想?”

    李夢陽正在情緒之中,他立馬反問:“藩王安分守己,只要奉聖旨、守國法?還有什麼可怕的嗎?”

    言及此處,他甩了甩衣袖,“怕是大部分藩王強虐鄉里,侵奪民田,殘害衆生,如此才該有所害怕!”

    邊貢聽完拳頭一握,“不錯!我等出仕爲官,爲的是大明江山,天下蒼生,嚴所正伱也是聖學出身,所做所說難道不該想想那些百姓嗎?”

    嚴嵩拱手向紫禁城,“出仕爲官,不僅要爲百姓,也要爲陛下。照你們今日在這裏議得這些事,惹得天下諸王不安,旦有禍事,還不是百姓受苦受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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